那时的礼节,弟弟是避讳进姐姐的闺房的,当下林诗语道:“姐姐身体有恙,不能出来与弟弟相见,弟弟不必拘礼,进来说话。”
始终是同父异母的亲姐弟,雷洪进屋后看着软榻上满头白发,病怏怏的林诗语,大惊失色,蹬靠于榻沿,惊恐未定的双目泪光闪烁,“姐……,姐怎么会成这样,姐姐你怎么了啊!”
“弟弟不要惊慌害怕,姐姐没事,快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雷洪捡了张椅子靠床沿坐下,“雷门遭此浩劫,如今娘亲仍下落不明,姐姐又成了这样子,这该如何是好啊!”
蒋川向雷洪抱拳行礼道:“掌门伤势过重,身心俱损,一夜白发。”
林诗语用试探的语气向雷洪道:“雷洪弟弟,本座有负父亲重托,现意将掌门之位传于蒋舵主,弟弟当全心辅佐,早日报了本门这血海深仇,以慰父亲大人在天之灵,将本门发扬大,你以为如何?”
“千万不可……!”雷洪一时情急,忽又察觉自己的失态,有所反应过来,心生一计,想这林诗语如今成了这样子,恐果真有退位让贤之心,那蒋川所谓一身正气在自己看来不过是一身臭气罢了,又是受不得言语激将的人,当下正是自己弄权翻身的机会,“这……姐姐万不可有退位让贤之想,姐姐新登大任不久,本门便遭此大劫,姐姐当安心养伤,重振雷门,一则可以用事实堵住姐姐新任本门一那些不明事理三道四不服的嘴,证明父亲当初对继承人没有选错人,蒋舵主虽文韬武略,雷门上下群雄未必能心服,到时外患未除,内乱又生,恐更有流言四起,蒋舵主难免背上趋势篡权谋私之大罪。”
雷洪一通话听上去象甚是有理,实则句句带刺,蒋川道:“公子之言有理,掌门千万不可再有传位于蒋川之想,如掌门决意如此,恕在下难以从命,掌门如今当安心养伤,在下已传书在外的众分舵舵主,不除三、五日定会率分舵弟子全数赶到,本门出了这等大事,需从长计议,上下齐心,掌门定能率领我等重振雷门,不负掌门之重托,将本门发扬光大。”
“只是如今掌门重伤在身,唉……,雷洪身为父亲的独子,空有一腔热血,却武功身份低微,如今杀父之仇,失母之痛,雷门总舵一夜之间腥风血雨,雷洪想来胆颤心惊,如何才报得了这血海深仇啊……”雷洪说至情动,不禁黯然泪下。
蒋川大受感动,以征求的目光看着林诗语,将手伸进怀中,已摸到那张羊皮卷,林诗语会意的点了点头。
蒋川将九雷秘笈挮给雷洪,“这是老掌门留下的本门武学至宝九雷秘笈,公子身为老掌门独子,是本门最有资格继承之人,希望公子能好好保管习练,千万不能使其落入奸人之手,他日神功大成,为本门报得这血海深仇,引领群雄宏扬正道,重振雷门,早日功成名就。”
雷洪大喜,双手接过羊皮卷,“蒋舵主对本门劳苦功高,雷洪定不负蒋舵主和掌门的厚望!”
林诗语道:“你我之间,血浓于水,弟弟昔日种种,姐姐就不说了,希望你好自为之,本门经此大劫,弟弟一定要痛定思痛,重理思绪,其实父亲生前对你何偿不是寄予厚望,只是弟弟不争气罢了,弟弟若能痛改前非,勤练武功,他日功成名就,便是对九泉之下的父亲最好的慰祭了。”
“姐姐教诲的是,雷洪定当痛改前非便是。”
“弟弟你先出去吧,办理父亲和大伯还有牺牲了的弟子的丧事要紧,姐姐还有事和蒋舵主商量,至于掌门一职,改日雷门众头领到齐了再作定夺。”
雷洪向林诗语抱拳道:“姐姐请安心养伤,雷洪告退。”
林诗语点头作答,雷洪转身走出卧房,蒋川心情沉重,见软榻上的林诗语吃力的坐起身来,忙过来扶,林诗语一头扑在蒋川怀里,“大哥……”,放声痛哭。
此时的姜武在距雷家堡十里的秀水镇一家小酒馆喝得大醉,面前的方桌上一坛十斤重的烧刀子已所剩无几,只见他失魂落魄一般,满面愁容,握住酒坛的右手险些把持不住:“小二,过来,斟酒!”
店小儿走过来,提起那十斤装的酒坛,见坛中已所剩无几,大吃一惊:你大爷的,还没见过这么能喝的人。“客官海量!如此烈酒,常人一次能喝个半把斤也就醉了,能喝个斤把多的算厉害,你竞喝了这么多,大爷真乃神人也!大爷您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再喝只怕会出大事。”
姜武醉眼朦胧的看了小二一眼,“会出什么大事,叫你倒酒你就倒酒,啰嗦些什么!”
店小二吞吞吐吐的道:“大爷您真不能再喝了,再喝搞不好会……会喝出人命来。”
“出人命?出人命才好呢。”姜武从怀中取了锭纹银搁在桌上,稍不注意力重了点,银锭嵌入桌面半寸,“真扫兴,再取坛酒来我带走,酒钱如若不够,下……下次一并还你便是。”
“这……”店小二道:“够了够了,小的冒失,向大爷陪罪,在下这就给大爷您去取酒找零钱。”
“不用找了,多的就算是打赏……打赏你的,快去取酒!”
那店小儿连连道谢,又取了坛十斤的烧刀子过来递给姜武,“大爷您今天已经喝得够多的了,酒喝多了伤身体,这坛酒留到明天再喝好吗?”
“关你屁事。”姜武起身扯开酒坛封口灌了一口,从口角溢出的酒水湿了胸前的衣襟一大片,抱着酒坛踉踉跄跄的出了酒馆,如无头苍蝇般跌跌撞撞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街道上稀疏过往的人群向其投来不屑的神色目光无疑是在心里说:“唉,酒疯子一个!”
响午时分,姜武行至郊外一荒僻处,冬日的阳光中冷俊的脸更加苍白,怀中的那坛烧刀子已只剩四、五斤,酒性越发冲上来,头重脚轻,一不留神被脚下的石头拌了个跟跄,双手已把持不住酒坛,“哗啦!”一声,酒坛破碎,残酒洒流了一地。
跌倒在地的姜武已不醒人事,昏睡过去。
时间无声无息的流逝,虽是晴天,冬日的晚风依然让人有凉嗖嗖的感觉,一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姜武打了个寒颤,缓缓的睁开双眼,满脑子的昏昏沉沉,看见不远处有一小溪,头重脚轻的走至那小溪旁,泼了些溪水洗面,一阵冰凉之后,头脑清楚了许多。
自己已恢复记忆,是自己亲手斩下语儿的父亲,岳父大人的头颅,那武功全失的老人临死前所说的话,语儿看着自己的那双眼睛里所表露出的至极的悲痛和绝望……那眼神如一把刀扎在自己的心上……自己不辞而别离开周光和刘浪之后,开始一路赶往雷家堡,途中又想起自己失忆后与韩雪梅的瓜葛种种,自己更有何面目面对语儿,一时愁肠百结,走进那家小酒馆喝起闷酒来,借酒浇愁愁更愁,越喝越觉得心痛……
“语儿,当时你已身受重伤,语儿,你还好吗?武哥对不起你。姜武啊姜武,男子汉大丈夫,凡事总要坚强面对,象个酒疯子一样怨天尤人,有什么用!”姜武喃喃自语过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施展轻功,向雷家堡方向掠去。
只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已来到雷家堡大院前,院门上挂着条宽大的白凌,隐约听见敲打法器和诵经声从院内传来,守门的两个披麻戴孝的魁梧大汉见了姜武,目露惊恐之色,两人面面相睹,左边的大汉强装镇定,“老三,你守住院门,千万别让这恶魔进来,我这就去通知蒋舵主和赵舵主。”说完将院门开了条缝,挤身进门后将院门门闩上了,将陈老三关在外边。
“唉!”陈老三叹道:“身为雷门弟子,如此胆小如鼠,贪生怕死,真是丢人。”
姜武行至院门前,心想我若真如恶魔一般,你这丈余高的院墙又能奈我何,向陈老三报拳道:“在下姜武,有事求见你家掌门。”
“你这厮与五毒神教姫飞燕狼狈为奸,犯下雷门六十余口人命的血案,如此滔天大罪,还敢回来?”陈老三说话间腰刀已然出鞘,纵身向姜武一刀劈来。
姜武欲好言劝阻已来不及了,侧身避开锋芒,左爪反手一抓,已扣住陈老三的腕脉寸口,“哐嘡!”一声,钢刀落地,右爪随之如灵蛇吐信般探出,已封住对方咽喉。
姜武本为情势所逼,无伤人之意,双手洒手向陈老三抱拳道:“得罪了,姜某自知罪孽深重,本就是前来向你家掌门请罪的。”
陈老三自知武功低微,换了别人早已忍气吞声,或是大喊饶命,偏偏自己是个火爆性子,拼命三郎的外号果然不是吹的,一副不知死活,大义凛然的样子,吼道:“陈某自知武功低微,如要进入此门,除非从老子的身上踏过去。”说完双拳上抬,欲再度攻出,只听院门内已人声大噪,蒋川和赵顺风已率堡中大批弟子杀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