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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决绝活动的写作

§§§第一节 决绝书信的写法

决绝类书信,指对某事物明确表示自己不合作态度的书信,如断交信、绝命书等。对于别人提供的帮助,或对于别人的要求,由于某种原因,无法接受或无法满足对方而明确表示自己的态度,就是拒绝。用书信表示推辞、拒绝、断交等内容,我们合并为决绝类。

决绝类书信没有规定的程式。一般说来,表示拒绝,要求能婉转地说明理由,态度要明朗,措辞要得体。表示断交,态度要坚决,措辞要有分寸。古人云:“君子绝交不出恶声”。凡是谩骂、侮辱性的语言,用在这样的场合,都是不高明和不文明的。为了正义的事业,慷慨赴死,是勇敢果决的行为,同样,绝命书也有格调的高下之分。当然,绝命书并非是人人都能仿效的。这里选的绝命书,意在学习志士的那种正义、果敢的精神。

§§§第二节 决绝写作示例

一、致钱××××仁弟:

号件及信送到时,我客居练市,回家又值石湾盛灯,来客满座,无暇作复,今始书答。你的《唐诗》和《白香谱》要我作插画,我实不能遵命。因古人诗词我自在《子恺漫画》中试描数幅之后,未曾再写。为的是古代人物风物,不能空想。杜撰往往有误。(《子恺漫画》古诗句部,曾以此点受人批评。)若认真要画,非费数年穷考古代器物图谱不可。此事极忙的我不能胜任。如你所说,大东世界皆有石印本,此书畅销有把握,或者所见不错。但无插画亦可,成本反而更轻。倘大使馆与开明接洽好了,我为你画一封面可也。

今将原搞二册挂号寄返,请检收。蒙汇寄二十三元余,并转信件,费心。履善女士索书,稍缓写寄。

我近来极忙,预早允人之稿件,堆积心中。为作客和看灯,又旷费多日,甚憾。你手写如许原稿,努力实在可佩。草草,余后谈。祝你进步。

小兄××上

六月十七日

二、致儿女们

余以病废之身,静观时变,不拟离沪。敌人尚以横逆相加,当誓死抵抗。成仁取义,古训昭垂,束发读书,初衷具在。断不使我江乡先哲吴长兴,孙君昌辈笑人于地下也。

中华民国二十八年十月,××书付儿辈

二十九年六月二十八日再录

三、致××××同志:

所托我弟弟××带来的东西和一千元钱,仍托××带回,请核收。我知道,这是家乡朋友乡亲的一份情谊,这份情谊我领了,东西和钱却不能收。我虽说帮家乡办了一点事,但这原是我的工作,我的本分,并不是我就作了什么特别的贡献。这种事,交到其他同志手里也一样会做。所以,我是不能收东西和钱的。相反,如果我收下了东西和钱,倒反而会感到不那么光明正大,心中有愧。我的意思,我想你是能理解的。匆匆不一。

问乡亲们好。

周××

×月××日

四、致张××张××同志:

你好!收到15日、16日和18日的来信。我都拜读了。

对于你我的交往,我认为,该作个总结了。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我觉得,你我之间始终存在着各种障碍,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无法排除或克服这种障碍。与其这样不尴不尬地保持关系,不如承认事实、终止交往的好。你是好青年,你会找到幸福的。再见。

×××

×月××日

你的信我都如数退还。

五、与山巨源绝交书

康白:足下昔称吾于颖川,吾常谓之知言,然经怪此意尚未熟悉于足下,何从使得之也?前年从河东还,显宗、阿都说足下议以吾自代,事虽不行,知足下目不知之。足下旁通,多可而少怪,吾直性狭中,多所不堪;偶与足下相知耳。闻闻足下迁,惕然不喜,恐足下羞庖人之独割,引尸祝以自助,手荐鸾刀,漫之膻腥,故具为足下陈其可否。

吾昔读书,得并介之人,或谓无之,令乃信其真有耳。性有所不堪,真不可强,今空语同知有达人,而无所不堪,外不殊俗,而内不失正,与一世同其波流,而悔吝不生耳。老子、庄周,吾之师也,亲居贱职;柳下惠、东方朔,达人也,安乎卑位,吾岂敢短之哉!又仲尼兼爱,不羞执鞭,子文无俗卿相,而三登令尹,是乃君子思济物之意也。所谓达则兼善而不渝,穷则自得而无闷。以此观之,故尧、舜之君世,许由之岩栖,子房之佐汉,接舆之行歌,其揆一也。仰瞻数君,可谓能遂其志者也。故君子百行,殊途而则同致,循性而动,各附所安。故有处朝廷而不出,入山林而不返之论。且延陵高于臧之风,长卿慕相如之节,志气所托。不可夺也。

吾每读尚子平、台孝威传,概然慕之,想其为人。少加孤露,母兄见骄,不步经学。性复疏懒,筋驽肉缓,头面常一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沐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略转乃起耳。又纵逸来久,情意傲散。简与礼相背,懒与慢相成,而为侪类见宽,不攻其过。又读庄、老,重增其放,故使荣进之心日颓,任实之情转笃。此犹禽鹿少见训育,则服从教制;长而见羁,则狂顾顿缨,赴蹈汤火,虽饰以金镳,飨以嘉肴,愈思长林,而志在丰草也。

阮嗣宗口不论人过,吾每师之而未能及。至性过人,与物无伤,惟饮酒过蒸耳!至为礼法之士所绳,疾之如仇,幸赖大将军保持之耳。吾以不如嗣宗之贤,而有慢驰之阙;又不识人情,暗于机宜;无万石之慎,而有好尽之累。久与事接,疵畔日兴,虽欲无患,其可得乎?

又人伦有礼,朝廷有法。自惟至熟,有必不堪者七,甚不可者二:卧喜晚起,而当关呼之不置,一不堪也;抱琴行吟,弋钓草野,而吏卒守之,不得妄动,二不堪也;危坐一时,痹不得摇,身复多虱,把搔无已,而当裹以章服,揖拜上官,三不堪也;素不便书,又不喜作书,而人间多事,堆案盈几,不相酬答,则犯教伤义,欲自勉强,则不能久,四不堪也;不喜吊丧,而人道以此为重,己为未见恕者所怨,至欲见中伤者,虽瞿然自责,然性不可化,欲降心顺俗,则诡故不情,亦终不能获无咎无誉,如此,五不堪也;不喜俗人,而当与之共事,或宾客盈坐,鸣声聒耳,嚣尘臭处,千变百伎,在人目前,六不堪也;心不耐烦,而官事鞅掌,机务缠其心,世故繁其虑,七不堪也。又每非汤、武而薄周、孔,在人间不止此事,会显世教所不容,此甚不可一也;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此甚不可二也。以促中小心之性,统此九患,不有外难,当有内病,宁可久处人间邪?又闻道士遗言,饵术、黄精,令人久寿,意甚信之。游山泽,观鱼鸟,心甚乐之。一行作吏,此事便废,安能舍其所乐,而从其所惧哉!

夫人这相知,贵识其天性,因而济之。禹不逼伯成子高,全其节也;仲尼不假盖于子夏,护其短也;近诸葛孔明不逼元直以入蜀,华子鱼不强幼安以卿相,此可谓能相终始,真相知者也。足下见直木必不可以为轮,曲木不可以为桷,盖不欲以枉其天才,令得其所也。故四民有业,各以得志为乐,唯达者为能通之,此似足下度内耳。不可自见好章甫,强越人以文冕也;自以嗜臭腐,养鸳雏以死鼠也。吾顷学养生之术。方外荣华、去滋味,游忙于寂寞,以无为为贵。纵无丸患,尚不顾足下所好者。又有心闷疾,顷转增笃,私意自试,不能堪其所不乐,自卜已审,若道尽途穷则已耳。足下元事冤之,令转于沟壑也。

吾新失母、兄之欢,意常凄切。女年十三,男年八岁,未及成人,况复多病,顾此恨恨,如何可言!今但愿守陋巷,教养子孙,时与亲旧叙阔。陈说平生。浊酒一杯,弹琴一曲,志愿毕矣。足下若嬲之不置,不过欲为官得人,以益时用耳。足下旧知吾潦倒粗疏,不切事情,自惟亦皆不如今日之贤能也。若以俗人皆喜荣华,独能离之以为快,此最近之,可得言耳。然使长才广度,无所不淹,而能不营,乃可贵耳。若吾多病困,欲离事自全,以保余年,此真所乏耳。岂可见黄门而称贞哉!若趣欲共登王途,其于相致,时为欢益,一旦迫之,必发其狂疾。自非重怨,不至于此也。

野人有快炙背而美芹子者,欲献之至尊,虽有区区之意,亦已疏矣。愿足下勿似之。其意如此,既以解足下,并以为别。

嵇康白

六、与妻书

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是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竟书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称心快意,几家能够?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吾充吾爱汝之心,助天下人爱其所爱,所以敢先汝而死,不顾汝也。汝体吾此一心,于啼泣之余,亦以天下人为念,当亦乐牺牲吾身与汝身之福利,为天下人谋永福也。汝其勿悲。

汝忆否?四五年前某夕,吾尝语曰:“与使吾先死也,无宁汝先吾而死。”汝初闻言而怒,后经吾婉解,虽不谓吾言为是,而亦无辞相答。吾之意,盖谓以汝之弱,必不能禁失吾之悲;吾先死留苦与汝,吾心不忍,故宁请汝先死,吾担悲也。嗟夫!谁知吾卒先汝而死乎?

吾真真不能忘汝也!回忆后街之屋,入门穿廊,过前后厅,又三四折有小厅,厅旁一室,为吾与汝双栖之所。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及今思之,空余泪痕。又回忆六七年前,吾之逃家复归也,汝泣告我:“望今后有远行,必以告妾,妾愿随君行。”吾亦既许汝矣。前十余日回家,即欲乘便以此行之事语汝;及与汝相对,又不能启口。且以汝之有身也,更恐不胜悲故惟日日呼酒买醉。嗟夫!当时余之心悲,盖不能以寸管形容之。

吾诚愿与汝相守以死,第以今日事势观之,天灾可以死,盗贼可以死,瓜分之日可以死,奸官污吏虐民可以死。吾辈处今日之中国,国中无地无时不可以死,到那时使吾眼睁睁看汝死,或使汝眼睁睁看吾死,吾能之乎?抑汝能之乎?即可不死,而离散不相见,徒使两地眼成穿而骨化石,试问古来几曾见破镜能重圆?则较死为苦也,将奈之何!今日吾与汝幸双健,天下人之不当死而死与不愿离而离者,不可数计,钟情如我辈者,能忍之乎?此吾所以敢率性就死而不顾汝也。吾今死无余憾,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依新已五岁,转眼成人,汝其善抚之,使之肖我。汝腹中之物,吾疑其女也。女必像汝,吾心甚慰:或又是男,则亦教其以父志为志,则我死后,尚有二意洞在也。甚幸!甚幸!吾家后日当甚贫,贫无所苦,清静过日而已。

吾今与汝无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傍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

吾平生未尝以吾所志语汝,是吾不是处,然语之又恐汝日日为吾担忧。吾牺牲百死而不辞,而使汝担忧,的的非吾所忍。吾爱汝至,所以为汝体者惟恐未尽。汝幸而偶我,又何不幸而生今日之中国!吾幸而得汝,又何不幸而今日之中国!卒不忍独善其生。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以模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得我乎?一恸!

辛亥三月二十六夜四鼓,意洞手书。

家中诸母皆通文,有不解处,望请其指教,当尽吾意为幸。

林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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