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批影子刺客身着黑衣劲装,手持利剑,人人黑罩覆面,气息不弱,仿佛一支支搭上弓弦的箭,即将射出。
蒋氏兄弟后面的人全是天蓝色劲服,衣裳上绣着一弯月牙,人人手握一柄长长的斩马关刀,正是雷霆殿弟子的标志。大刀寒光凛凛,经过无数血水的洗磨,愈发森然。
龙飞功力大进,已能化掌为刀,滔滔真气自右臂涌出,形成一柄三丈余长的玄阳气刀。卫胜右手握住金鸾刀,左臂冲出三丈余长的幻阴气剑,两人背靠背,静静环视众人。
玄引往后一退,大喝道:“上!”无数影子刺客立即潮涌而至,几乎在同时,后面雷霆殿的弟子也蜂拥而至。一时间,刀光剑影在细雨中闪烁,呵斥声、暴怒声、闷哼声、惨叫声响彻这片荒凉孤寂的天地。
卫胜、龙飞一前一后,像两端尖刃的枪戟,试图往这重重包围刺出一个缺口。酣战近半个时辰,两人浑身浴血,只将战场拉开二十余丈,突围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卫胜、龙飞的真气同本同源,一人受伤另一人便将真气渡进他的体内,流转一番,即使受伤也能快速恢复过来,是以两人能支撑这么久,不致力竭而亡。两人鲜血淋漓,但大部分都是来自敌人的,偶尔受到皮肉轻伤,往往也能在关键时刻将致命的重击避了开去。
眼看己方的好手一个个倒在他们面前,恶和尚终于沉不住气,右脚一踢铜棍末端,挟裹风雷之势向卫胜攻来。卫胜刚击退左、中、右三方敌人,右臂被一个影子刺客划过一剑,鲜血长流,但这敌人也被金鸾刀贯胸而出。正暗自吁一口气,数道妖异强劲的真气突然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似乎想硬生生将两人压挤至死。
卫胜新力未生、旧力已尽,又经适才一番酣战,精、气、神远不及平时锐利。恶和尚一步步逼近,猛然一棍劈向卫胜,铜棍激起的狂猛气浪仿佛要将卫胜这一叶扁舟摧毁。突然间数道狂猛气浪化为一股,硬生生震碎卫胜的护体真气。卫胜避无可避,因为身后正是空门大开的龙飞。他右手撩起金鸾刀,“当!”刀棍相接,声响震天,卫胜的五脏六腑似乎在瞬间被那狂乱邪异的劲气绞碎。“噗”的一声,他喷出一大口鲜血,几欲晕厥。
内劲传到卫胜身后的龙飞,龙飞雄躯一震,立刻借着这股余力,刀气大涨,使出一记横扫千军,数名敌人甚至来不及惨哼,纷纷毙命。龙飞暗道:“好机会!”真气在卫胜身上流转一番,又回到体内,仗着适才的余威冲出。
蒋氏兄弟冷笑一声,展开身法补上,死死封住两人退路。蒋宽轰出一拳,带起的紫黑色气芒突然迸炸开来,犹如恶虎出山、毒龙出洞。蒋昭仁双手不住变幻,捏出各式法诀,森然白芒似乎将空气凝结,阴寒的劲气一缕缕击向两人。
卫胜、龙飞不得已分开,各自为战。
龙飞在刹那间忘掉生死,全力朝蒋宽奔去,玄阳气刀立刻将两股真劲滞缓片刻。蒋宽冷笑道:“来得好!”正要轰出毕集全身功力的一拳,龙飞突然像游鱼般移开,一刀劈向戒备松懈的蒋昭仁。这一招声东击西正是从黄琼身上学来的。蒋昭仁全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虽未受伤,却令龙飞逃离了他们的气机控制。龙飞闪电般撞入雷霆殿弟子中,“喀拉喀拉”数声,几名弟子骨折肉裂,七孔流血而亡。
卫胜发出几记劈空掌劲,暂时延缓恶和尚的进攻,自己却像离弦之箭射向玄引。最强的一点往往就是最弱的一点,若是再被影子刺客缠住,耗损真元,那保证接不住这四个散仙境高手中任何一人的一击。玄引的剑突然像水波涣散开来,弯弯曲曲,仿佛水中明月生出涟漪。卫胜心中一寒,知道这是将剑法练至极快的速度,才足以迷惑对手的肉眼。但他来不及止住身形,也只能险中求胜、死中求活,猛地一咬牙,凌空催发剑气抵抗。
“嗤嗤嗤”人未至,剑气已经割破卫胜衣衫,几缕头发也随之落下。卫胜的幻阴气剑勉强护住身躯,但玄引的剑取的均是刁钻古怪、意想不到的方位,狠辣阴毒,令卫胜防不胜防。眼看众人再度围上来,卫胜突然间亦舍掉生死,再也不顾凌厉的剑气,全力施展一剑,犹如流星划过夜空直指玄引咽喉。
玄引终于微微色变,收回真气与卫胜硬拼这一剑。他知道卫胜已是强弩之末,硬碰硬的一剑必然能够取其性命。但他没想到的是,卫胜的真气稍一触碰便立即收回,又使出三分真劲对抗、七分真气护体,借着这一股强劲剑气越过他的头顶,投入影子刺客当中。
“蓬!蓬!蓬!”卫胜撞入三人怀内,巧妙卸劲,让几个敌人做了替死鬼。
玄引心中大凛,这少年运用真气收发自如,又懂卸劲之道,天资之高实乃他生平罕见。假以时日,他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为虺弗摧,为蛇若何?若不趁此良机将他斩杀,那将来可就万万不能了!
龙飞抢过大刀,几乎是以万夫不当之勇突出重围,而卫胜在突破玄引和恶和尚之后也暂时保住小命。
两人终于破开包围圈,发足狂奔。
身后那四人齐齐怒喝道:“哪里走!”纷纷屈膝弹跳,飞出人墙,气息再次锁定两人,泰山压顶般重压堕下。两人无可奈何,只得分别往不同方向滚去,虽避过致命一击,但起身时又已身陷重围。
恶和尚虽是散仙境高手,但临敌应变远不及两人灵活,故虽有一身本领,却无处可施。他早憋了一肚子火,咬牙道:“你们两个臭小子,快给佛爷纳命来!”率先奔入阵中,举棍狠狠一劈。两人经过一番恶战,真元枯竭,只有平时一两成功力,如何避得开?金鸾刀迎上铜棍,“噗!噗!”两声,卫胜、龙飞背心相连,双双喷出一口鲜血。
卫胜颓然坐倒在地,不住喘息。龙飞仍似一杆笔直的标枪,双目冷冷环视众人。他嘴角沁出一丝鲜血,但双眼射出野兽般的目光,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森然冷意。虽知他们在作困兽之斗,但慑于两人适才的神威,仍无人敢轻举妄动。
玄引显然是词锋高手,他忽然叹道:“两位神勇盖世,在下佩服佩服!像二位这样的俊杰,神洲实在找不出第二对,足以令在下生出爱才惜才之心。这样罢,两位跟我回去,我一定在宫主面前为二位美言几句。到时加入我们夺命宫,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
蒋昭仁冷然道:“勿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两位是聪明人,该当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卫胜咳笑道:“雷霆殿甚么时候与夺命宫沆瀣一气了?”
玄引并不动怒,淡然道:“若两位想去投靠殿主也行,想必蒋兄也肯指点一二的。”蒋宽不置可否,恶和尚却冷哼道:“看在宫主和殿主的面上,佛爷暂且饶过你们!”似乎已经把他们视为夺命宫或雷霆殿的人了。
龙飞露出鄙夷不屑的神情,轻蔑道:“谁说我们要弃明投暗了?”四人均闪过怒意,忽听卫胜从容道:“若今日我们大难不死,日后必加倍奉还!”他缓缓举起金鸾刀,低声念道封印诀:“影动灵空画碧幽……”脸色骤然变得苍白,浑身簌簌发抖,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忽然间,金鸾刀大放异彩,强烈的光芒笼罩众人,一股灼热的炎炎气息像潮水般涌出,瞬间蒸干周遭的濛濛雾雨。一声欢愉的啼鸣响彻长空,青色光影纵横交错,金鸾刀中飞出一只浑身青翠碧绿的巨鸟,鸟翼渐渐舒展开来,长达五丈,尾端有三根碧绿柔滑的翎羽。
四人心神大震,不约而同惊呼道:“太鸾青鸟!”
卫胜猛地睁开眼,低喝道:“快走!”龙飞立刻扶起卫胜,两人屈膝一跳,正好被飞过来的太鸾青鸟接住,它引颈长鸣,忽然朝东南方向飞去。玄引、蒋宽等人回过神来,纷纷大喝道:“追!”
太鸾青鸟的元神与卫胜息息相关,卫胜强行解开封印,虽然暂时远离险地,但青鸟飞行并不快,时间一长,总会被敌人追上。龙飞往下一看,众多敌人紧追不放。
忽然玄引跃起一脚踩在恶和尚手上,借力飞升。奔在前方的蒋昭仁也往地上狠狠一蹬,凌空飞起,双掌往上一推,又将玄引推高三丈余。蒋昭仁落地后,蒋宽也跃起一脚踩在蒋昭仁手上,借力飞升,朝上空推出一股气浪。玄引再度升高三丈有余,离太鸾青鸟只有五丈的距离。
龙飞心中发毛,忽听玄引冷笑道:“下来罢,咱们亲热亲热!”手上宝剑脱手而出,像一根细针穿过太鸾青鸟双翼,又折回他的手中。玄引几乎同时和太鸾青鸟坠下,他落下时,底下众人又往上推出一堵气浪,滞缓他下坠的速度。
太鸾青鸟悲鸣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迅疾地掠过众人头顶,箭一般飞去。玄引显然想不到它还有这么一着,脸上登时色变,道:“快追,它飞不了多远的!”
太鸾青鸟越飞越快,但身上光芒渐渐黯淡消退。它转头朝卫胜看了一眼,卫胜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如雪。龙飞感激地凝视青鸟目光,但它却慢慢垂下头,越飞越低,化成丝丝缕缕的光芒闪入金鸾刀内。龙飞抱起卫胜,跳到地面上来。
眼前是一片死寂的湖,在雾雨朦胧中显得神秘莫测。卫胜睁开眼,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龙飞沉声道:“你怎么样?”忙把所剩不多的真气输入卫胜体内,阴阳交接,水乳交融,他们的伤势正快速恢复过来。
卫胜摇摇头,艰难道:“死不了!解开封印的确耗损大量念力,若非我修炼过紫英真人的独门心法,此刻元神定然逸散而出了。”
龙飞扶着卫胜在湖边坐下,刚要弯腰掬起一捧水,忽听敌人暴喝道:“他们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