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漫天云层之上,一个身披银甲的俏丽少女突然打了个喷嚏。她不由得揉了揉秀气的翘鼻,嘟囔道:“一定是和紫霞姐姐他们在南天门打牌的时候风太大冻着了。”
她打了个哈哈,睡眼惺忪的嘀咕:“不值班了,该补觉了。”
说完随手将值班令牌丢给了身后的跟班小弟,吩咐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去。她也并不知道,在某处一个向着云层直坠而下的人,正在诅咒着她。不过哪怕她知道了,想必也不会关心,只会挥手让他领号排队去。
矢域当中,众人也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之中恢复过来,心底反而有些激动。毕竟这是虚界,一切都有可能,他们也曾听闻过,有人让虚界一域在一夜之间熔浆遍布,从此那一域便成为了炎魔的天下,一群炎魔火妖在其中沐浴修炼。常人根本不敢涉足其中。
而这株巨树并没有将矢域的环境变得极端,矢域也很可能会因此诞生引路人,并且崛起!
只有老道士,眼看着季扬从绵延的道梯上落下,随后便被一股妖风卷走。惋惜的看着手中断裂的拂尘,轻轻一叹。又看看已经摇着发晕的脑袋醒来的徒弟,开口道:“开儿,世界很大。今天就和你到上面去走走吧。”
那乱发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点了点头高兴的答应下来。
那少年抓住藤梯却略显犹豫的,见老道士点头。兴奋的一咧嘴,抓住那天梯那腐朽的横木,用力的向下扯了扯。见那藤梯坚韧牢固,并没有被他扯断,这才舒心的吐了口气。单手用劲,整个人便如一道箭矢向天空射去,在即将升到顶点的时候。手掌在那横木上再一拍,没有丝毫的停滞,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老道士随着那少年飘飞而上,惶惶如仙。看着自己徒弟,不由的一阵满足。在别人看来他心窍未通,浑身充斥着蛮气,但在他看来自己的徒弟只是心窍未开。等到他开心窍的那一刻起,必然会让整个世界都为他震惊!
这是一片阴暗的空间的空间,看着像是晚上。
一轮惨兮兮的残月挂在半空。厚厚的黑云绵延无尽,将不多的月光给挡了大半。所幸这个世界还有着别的光源。是两种花,一种是白色,洁白的花瓣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仅仅将花瓣周围的方寸之地照亮。还有一种是红色,红红的像是鲜血,怒放的花朵像是血液在燃烧。阴冷的风吹着,像是厉鬼在咆哮。
“舅舅,舅舅。我们这是去哪啊。”
……
“呼!”季扬猛的睁开眼。一张白净的脸近在咫尺,她正小心翼翼的用纤细的手指拨弄着季扬那由黑色雾气凝结而成的面具,细微的呼吸声清晰可闻。那面具眼看已经被她拆开近半,看到季扬突然睁眼,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就像受惊了的小鹿一般慌慌张张的跳开。
看着季扬不自然的眼神不由的心下慌乱,摆手道:“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越说越慌,不知道如何解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一旁的约莫十一二岁的小女孩不由得轻轻扯了她的衣角,小声道:“小姐,你现在是店长。不要怕他。”
那女子闻言一怔,随即立马回过神来。一张俏脸如同脸谱一般,瞬间变了颜色。
只见她冷着脸拿过一个一个酒壶甩到季扬怀里,冷声道:“喝了。”清冷的嗓音配合着那张冰冷的俏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觉。
“多少钱?”季扬小心翼翼的问道。
“要你喝你就喝,哪来的废话!”那女子登时柳眉倒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身旁那小女孩一手抚着额头,龇着牙皱着眉,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再次小声提醒道:“小姐,对待客人不能这样,要温柔,温柔。”
“不,不要钱。”那女子瞬间又变回了那副满脸通红的样子。
“这是忘忧茶?”季扬筹措了一下措辞,更小心的问道。
那女子试图比较自己的无忧酒与季扬所说的忘忧茶的区别,半晌才呐呐的说道:“应该差不多吧?”只是听着她的口气,也并不是那么肯定。
这个回答顿时让季扬冷汗直流,只是他仍不死心,对着那女子试探的问道:“孟婆?”
那女子闻言愣了一下,看看季扬,然后伸出一根青葱般纤细的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在叫我?”
季扬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女子白净的脸庞一瞬变得面无表情,清冷的嗓音显得有点不近人情:“哦,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本宫的名讳。”
心中的猜测终于成真,季扬有些心灰意懒,心底却莫名的有些放松。略有些感叹道:“这算是英年早逝么,还想着和庞褚那胖子江湖登顶,没想到才出来几天就折辱在这区区道梯上。”
“噗哈,哈哈哈哈。小姐,我忍不住了”一旁的小女孩,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他居然真的信了哎。噗哈哈,我的八块腹肌。”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一旁的小姐也是憋得满脸通红,却还是训斥道:“矜持!作为一个女孩子的矜持呢。你哪里来的腹肌。”
“这里不是黄泉的孟婆茶楼?这也不是孟婆汤?”
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也就是说,我并没有死?”季扬一下子兴奋起来。
女子仍然摇头,轻声道:“这里是无忧谷,这是一个酒楼。只有我和玫瑰住在这里。”
玫瑰,是那个颇有男孩子气的小女孩。
“那这是什么。”季扬摇了摇手中的酒壶。
“笨!酒壶嘛,里面装的当然是酒。”那叫玫瑰的小女孩抢着说道,边说还以鄙视的眼神看着季扬,一副没见过世面土包子的样子。
季扬迫不及待的揭开酒壶,提溜着鼻子猛嗅了嗅,一阵陶醉。忍不住赞道:“好酒!”
心里则是想着方才那女子逼着自己喝酒的样子。暗叹,难怪叫无忧谷。与世隔绝之地的人,总是那么好客。
“别喝!”那女子眼看季扬将壶口凑近自己的嘴巴,突然制止。
“嗯?”季扬抹了抹嘴角的酒渍,疑惑的看着那名女子。
“我才喝完,你不会就要告诉我酒里有毒吧。”季扬露出一个笑容,问道。
女子咬着嘴唇,深呼了一口气。而后直面季扬,认真的问道:“我叫谷无忧。下回见面,你还会记得我吗?”
季扬不解其意,却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应道:“恩!”
谷无忧闻言,骤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季扬着实被那个笑容惊艳了一番,而后便是一阵眩晕,重重的摔倒在地。
隐约间,对话声传入季扬耳中,如在梦中,又如在现世。
“一看就是个大酒鬼,一壶酒居然被一口喝干了,小姐拦也拦不住。”
“可是,他能喝下一整壶的无忧酒呢,常人可是沾之即醉的。”
“小姐,你怎么把自己名字告诉他啊,反正他也是记不住的。”
季扬并不知道,无忧酒既然敢号称无忧,自有其道理。其实正如谷无忧所言,无忧草与孟婆汤并无太大的差别。只是一个是忘记前世,一个是忘记今生。
“可是,他都说了。他会记住的了。我相信他。”
“可是小姐,这也不是他说道就能做到的呀,要不然他一定也有前世的记忆了。老妖怪,好吓人!”
“呀!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你不会爱上他了吧。让我掀开他的面具看看,他长成什么样子,居然让我们的小姐一见钟情。”
……
声音渐如蚊呐,几不可闻。
轰隆隆~
滚滚的雷音响起,哗哗的暴雨随之而来。不过片刻又乍然停歇。只是雨去,云却不散。
啪嗒哒的响声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稚嫩的童音响起:“舅舅,舅舅。这里是哪里啊。好多会发光的花啊。”
“这里啊,是人们重新开始的地方。”一个中年男人醇厚却又温柔的男声传来。
“舅舅,舅舅。这里有一朵花快枯萎了。这里不是刚下过雨么?”
“它不是缺少水,他是缺少希望。”
……
“舅舅,舅舅。快看,哪里好像坐着一个人。”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看,朝着那枯瘦的身影合什一礼,转头想着小女孩微笑说道:“那是信仰。”
……
“我是谷无忧,下次见面你还会记得我吗?会记得我吗……”
……
零碎的片段,在季扬脑海中翻来覆去的轮回。每当他生病或者失去意识的时候,那零碎的片段都会在脑海中回荡。当他想要去响起更具体的事情的时候,换来的只是头痛欲裂。他不能回忆,永远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还脑海中游荡。
“唰!”
季扬猛的睁开了双眼,只是酒楼早已消失不见。没有无忧酒,没有玫瑰,没有谷无忧。
他背靠着一块大青石怔怔的直视前方,那里一个瘦弱的青衫中年男人正拿着锄头,站在花圃间费劲的为花草松着土。周围遍布着白色的雾气。
蓦然,他的目光定定的看向了花圃中间,那里有一朵花正在绽放,散发着幽幽的红光,那红光如血,怒放的就像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