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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明日

“放开我。”

蓝衣仆役缩起头沉默不言,只是两只手抱得更紧了,显然是做好了被自家少爷打的准备。

刘家少爷却并没有动手,而是蹲下身来,按着这个两年前开始跟着自己的仆役的肩,轻叹道:“我已经想通了,自己的路要靠自己走,不管我会走成什么样。我路上的风景,我也要自己看,不管好的坏的。我等了三年,又等了三年。我知道我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我一直在等,等着能成功的人。现在我想想,或许当初我就不应该等,没有比自己更可怕的困难了。我一步一步的给自己面对的高山添砖加瓦。也一步一步的把自己扯入自己挖掘的泥沼中。现在,我不想相等了。不管成功与否,我都要去试试。至少有一次,我也该为她努力一次。你回去吧,只要你如实上报,他们不会为难你一个小仆役的。”

刘家少爷想要扯开仆役的手,发现对方根本不肯松开,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将自己的披散的头发束起,随手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和脸上的血污,拖着仆役就往前走,边走边说道:“九五二七,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本名应该叫刘行健吧。听说你当初进府的时候因为只记着自己的名字,却忘了自己的编号还挨了管家的不少训斥。少爷我虽然好逸恶劳,读的书也不多。可有一句话,还是记得的。‘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应该是这个吧。我不知道你爹给你起这名儿有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既然你名字里注定有这俩字了,那你起码也得对得起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是几辈以上支脉的宗家或是本家,你能进府,说明你还是有天赋的。管家那一套训人的方法虽然老套,对打熬底子方面,却有着不错的效用。丁等仆役三年之后可接触刘府基本的修炼法决。凝珠晋入红纹境可升丙等,之后还有乙甲等等。只是一旦真的接触到刘府的法决之后,就相当于签了卖身契了,再想离开就难了。”

刘行健沉默不语,像一具死尸般任由自己的少爷拖着自己往前走。

..。。

觉察到了刘家少爷的异样,临近道梯的小圈子不由的一阵骚动。周围的人多以一种怪异的眼神注视着刘家少爷,有好奇,有轻蔑,有冷漠,也有期待,钦佩不一而足。

在矢域,刘家少爷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矢域的人大多都知道他刘家大少的身份,只是这个身份带给他的并不是恭维与艳羡,更多的却是轻蔑与不屑——堂堂的刘家出了如此的废物子弟,不但实力弱小一身玄气修为平平,还懦弱、胆小。据说在刘家内部也不怎么受待见。

矢域的每个登梯者都是用自己的生命在博取一线生机,对于懦弱者尤为深恶痛绝!

“铿锵。”刀剑出鞘声响起,刘家少爷被拦住,一群人带着三分戒备,七分不屑的看着这位刘家大少。

这群黑狼崖的盗匪就如同结伴的狼群一般嗜血、残暴、团结。他们能再面对敌人时疯狂的一拥而上。也最是对这种软脚虾般的富家子弟不屑一顾。哪怕碍于刘家面子上的情面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击杀,却也不介意好好威胁恐吓一番,好让这软脚虾也长点骨气。

黑狼挥手制止了手下的躁动,沉默的盯着刘家大少,试图从刘家少爷脸上看出些什么,如一条紧盯猎物伺机而动的头狼。

沉默的对峙半晌后,黑狼突然嘿嘿的咧嘴一笑,漏出了森白的牙齿。转身就让给出了一条路。在他的身后,就是一道天梯。

眼见黑狼的示弱行为,刘家少爷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情感波动,霎时归为虚无。只是嘴角扯出一道别有意味的弧线。

不给这只黑狼崖屠夫发难的机会,刘家少爷俯身对抱着自己不松手的仆役耳语了一句什么,仆役顿时大惊,抬头看着自己的少爷。而刘家少爷适时一顿脚震开仆役的手,又侧脚在麻经出轻轻一踢。

蓝衣仆役只觉得手上一麻,整只手臂霎时间失去了知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少爷三步并做两步蹿上天梯,心中却还依旧想着刚才少爷在自己耳边说的话……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娘亲,我已经等不下去了。”刘家少爷喃喃轻语,他怔怔的的看着天空,顺着天梯蔓延的尽头,恍惚间那里似乎有一点微光在闪烁,“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水东流,暮看日西坠。”

“娘亲,我已经明白了,原来你给我起名刘明日并非是让我留待明日。可恨我还不知警醒,反而日复一日的在这里浪费时光。”

刘明日嘴唇颤抖着,紧紧捏着藤梯的手指关节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却依旧坚定,望着漫天虚无的苍穹不曾动摇,身体敏捷如猿猴般向上纵越攀登。他明白了,刘明日并非留明日,刘明日也无关刘家的明日,刘明日,只是他母亲对他的一种期盼,一种警醒。

他如今所能做的,唯有背负着这份警醒之语前行,唯有怀抱着这份期盼攀登。如此,才能不负所托而无论结局如何。

想通的刘明日洒然一笑,不再胡思乱想,将注意力集中在一望无际的天梯上,继续向上行去,毕竟登天难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稍远处,良石一行也已经整装待发。

良狐表情严肃的盯着狼狐:“准备好了吗!”

一旁的狼狐仔细检查了绑在腿上的匕首,在将藏着自己自己的宝贝的小兜在腰间系好,又拍了拍小兜,发现依然牢固后。仰起脸,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表情,用力的点头应道:“恩!”

“那就出发!”良狐说完,便率先蹿上天梯。虽然如今的他只剩下一只手,却仿佛并未因此受到丝毫的影响,四平八稳的向上爬去,灵活的如一只猿猴。

而狼狐也紧随其后,跟着良狐的步伐向上急速攀登。

剩下良石几人盘膝坐下,呈一个圆形将天梯底端围住。谨防这可能出现的危机,因为这道天梯上,承载的不但是自己的兄弟与后辈的生命,更是整个狐狼一族的未来。

此刻的蓝衣仆役也已经回过神来,少爷的身影已经缩成一个小点。咬了咬牙,毅然追随自家少爷的步伐而去。

随着刘明日的天梯之行,矢域好似突然发起了信号,紧随在良狐其后,又不断的有人开始登上天梯。从底下看去,一道道的天梯上一个个人影在窜动,就好像一只只的蚂蚁紧紧攀附着一条细线在向上攀爬,颇为壮观。而线的那端,系着的是一颗颇为诱惑的大米。

眼看着不断有人登上天梯离去,剩下的人也多在各司其职,在天梯下端开始了漫长的守候与等待。黑狼崖的一行人见老大并无动手的意思,不由的惑声问道:“老大,刚才为什么要把咱们的位置让给那个小子。虽然那小子是刘家的人,可依照他的情况来看,咱们也不用怕他吧。”

黑狼回忆刚才刘明日的眼神,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缝隙,淡淡的说道:“作为盗匪,有时候要懂得取舍,面对不同的“顾客”选择时,要选择合适的对象下手。”

见老大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名为二墩子的小盗匪知道自己老大心思并不在此,也识趣的并没有问下去,挠了挠后脑勺,憨憨的说道:“老大是做大事的人,我二墩子粗人一个,自然没老大考虑的那么深厚长远。”

“要不怎么能轮到我来当老大呢。”黑狼闻言也是一笑,而后挥手:“走吧,换一个地方。”

一众小弟闻言忙点头应是。

……

“老道长,可知这道梯通往何处?”季扬转头看向那个神秘的老道。

老道士愣了一下,不由的捋了捋洁白的长须,随即哈哈笑道:“自然是通往大道所在。”

“大道所在,那想必是风景无限,神秀无边了吧。”

“身在大道中,我眼前身后即是大道,我之所见即是大道之美,当是妙不可言。”老道士一甩拂尘,对大道作揖。

“大道之中见我等是如何?”

“是望月之巅四顾,可一览众山之小。”老道士挥袖作答,举手投足间虽然云淡风轻,却隐现睥睨风云的大气。

“我等看大道又如何?”

“自然是群山之巅望月,可一览皓月之白。”老道士亦是满脸向往憧憬。

“若身在道梯之巅,可化浩月之光?”

“虽不若皓月之光,亦可做夏夜萤火青冥孤星。”看着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便转身离去的季扬,老道再一揖首依然微笑作答。

“足以!”季扬大笑着迈上石梯,“多谢道长为我解惑,改日有缘再见,必请道长喝酒。”

余音尚在半空,眼前却已无少年身影。

看着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的黑衣蒙面少年,老道也是一惊,皱眉思索了一瞬,隐约间想起了一个传说。再一礼,低诵一声无量寿佛。而后又是一个仙风道骨,云淡风轻的得道真人。

老道士三敬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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