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知道,这世界之外是不是有另一个世界。
没人知道,死去的人究竟去往何方。
没人知道,死去的人能否得到安乐。
我们希望世界之外有另一个世界,那里只有温暖和光明。
我们希望死去的亲人,都能够来到这里,享受温暖和光明。
我们希望死去的亲人都能够得到安乐……
只是,没人知道。
只是,没人知道。
……
风在呼啸,如刀。
心在哀痛,如丧。
一个单薄挺直的身影,毅力在风雪交加之中,看去是那么的孤单。
只是任凭风力如刀,他自岿然不动,看去又是那么的倔强、执拗。
一年没有清理,小坟包上又长满了野草,虽被雪掩埋了不少,但还是能够清晰的看的见。
这野火都不能烧尽的野草,这连根拔起却依然能够重生的野草。
它是那么的碍眼,那么的堵心,似乎这野草就长在这单薄的少年心上。
恨,是的,他恨不能自己就变成野草,终日,终年的陪伴在,这至爱的亲人身旁。
这应该是我的位置,你们这些野草,都该死!
还有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也该死,他怎么能忘记平整母亲的坟头呢,他怎么能允许这些野草抢走自己的位置呢。
这少年感觉万分的委屈,只是他决不允许自己在那个该死的大汉面前露出丝毫软弱的姿态。
所以,他混蛋,他用混蛋伪装成一种执拗般的坚强。
他咬紧牙关,握紧双拳,用尽所有的勇气将怯懦和无助统统赶出身体,赶出脑海,赶出眼睛。
他的软弱,他的无助,只能表现在母亲的身旁。
风雪将野草和土壤牢牢的冻在了一起,但他不管,手掌磨破,磨出血来。
那雪白雪白的雪,那枯黄枯黄的野草,每一次连根带起,都能攥出血来。
他不管不顾,就算豁出性命,也要将这可恶,该死的野草拔干拔净。
白色的雪落在他的脸上变成雨水,合着汗水流淌下来……
……
终于,看着这崭新的一个小坟头,他开心的笑了。
虽然脸上都是泥巴,但他笑的很纯净,很天真,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
他仰头看天,此时天和地都没什么区别了。
这少年自然就是段天,他随意的坐在坟头旁边,脸上带着笑,道:“母亲你知道吗,其实我很喜欢下雪的,每次冬天的第一场雪恰好都是你的忌日,每次一下雪,我就知道我该来祭奠你了,你说我每年只能来一次,我听你的。你在那边过的好吗?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其实……我也想去你那边看看,只是你告诉我,不能做傻事?哎,其实,家里的那个大汉,我杀了他或者他杀了我都好,我们两人总有一人去陪你,那样你就不会孤单了,你说是不是?啊,还有啊,母亲,白狼已经长大了,现在在狼山都混成狼王了,领着四五十条野狼威风凛凛,前几天我还和疯子跟着它们一起捕猎,我们捕到好多野山羊,好多好多,我都不知道多少。……对不起,我没有去上过学校,也不知道多少,只是好多啊,哈哈哈……母亲,你还记得我们村那个胖子吗?我们都叫他疯子,现在成了我唯一的朋友,嗯,对了,他现在还多了一个外号,叫疯狗,厉害吧。不过,还是我的外号更霸气,叫小混蛋。村里人都怕我们俩,他们都骂我们,说我们与狼为伍,不过我们都喜欢跟白狼王呆在一起……”
段天嘴里不停,神情一会兴高采烈,一会委屈连连,一会温声细语,他躺在坟包上,小脑袋枕在泥泞双手上面,双眸望着天空飞舞的雪花,口中道:“母亲你知道吗?其实我不会流泪,只会大叫,你走的时候,我难过的要死,心里难受极了,可我就是哭不出来,就因为不会流泪,家里的那个大汉和村里所有人都叫我混蛋,可是我真的不会流泪,那时候,我的脑袋很疼,真的很疼,我就哇哇大叫,我就拿脑袋撞石头,可是脑袋流血了,眼睛就是流不出眼泪来。那时我恨死自己了……为什么自己的母亲死了,做儿子的都不能为母亲哭泣几声呢。母亲,我是不是真的是混蛋啊。呵呵……但我知道不管我是什么样,你都会爱我的,其他人怎么叫,我才不管呢,反正我喜欢小混蛋这个称号……”
雪更盛了,漫天飞舞。
肚里有再多的话,再多的委屈和心酸,总有说完的时候,段天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冻的麻木了,他恋恋不舍的站起了身,对着坟包,对着至爱的亲人,屈身跪下,这一跪,不问天地,不问前程富贵,只愿母亲在另一个世界能够得到安乐。他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微笑道:“母亲我想你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不会杀了家里的那个男人,只是我怕我会忍不住杀了他,所以我要离开了,我要离开野狼村,我要离开野狼山,我要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你放心我和疯狗一起离开,将来等我回来,再给你讲我在外面的故事……好不好?”
转身离开,脑袋又开始了那种撕裂般的疼痛,段天稚嫩的小脸丑陋的扭曲着,他没有大叫,他不愿让母亲看到他的痛,因为那样母亲会更痛,他走了,眼里依然没有一滴眼泪。
段天终究没有回头,只孤零零的留下了一个即将被风雪掩埋的小坟头。
……
野狼山,单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里令人影响深刻的不是人,不是植物,也不是山,而是野狼。狼以凶残狡猾著称,尤其是群狼,老虎见了也要怕上三分。比起草原狼,山中生活的野狼更为凶残,也更为狡猾。只要能够杀死对手,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只要能够吃到肉,它们几乎无所不用。它们团结在狼王手下一起捕杀猎物,对对手凶残,对自己更为凶残,如果一条狼因为捕猎受伤,而无法行动,那其它狼便会将其分而食之,这种场景直让看到或听到的人们心中胆寒。说它们狡猾是因为它们几乎通晓所有的山地战争,甚至有时还会用上心里战。一些吃饱了睡够了闲的没事的狼,有时还会专门趴在猎人设的陷阱旁去研究陷阱,之后果断的将其毁掉,直气得山中的村民大骂狼厚颜无耻……
顶着风雪,段天步速极快地穿越在雪地山林中,如履平地,他娇小的身体如一只奔跑中的猎豹。翻过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又在林中跑了几里的距离,便到达了野狼窝。这是他经常来的地方,有时一住就是几天几夜,刚开始的时候王屠户还特别担心,待后来知道他与白狼王交了朋友,而狼王也没有伤他之意后,暗骂了一声“畜生”,从此便不闻不问。
段天抬眼望去,一群或灰或白的野狼正聚在一起打着瞌睡,他微微一笑,伸手试了试额头的汗珠,开口大喊道:“白狼王,我来了……”
那是一头身长1米7的巨狼,通体散发着耀眼的白光,目光盯在人的身上,锐利的如同刚刺一般,在它身旁围着大大小小数十只野狼,在段天出现的那一刻,白狼王便发现了他,听到段天的吼叫,白狼王猛地起身,抬头冲天长啸,顿时数十只野狼全都站立,跟着长啸起来。
一时间,这里像是在举行了一场盛大的阅兵式。
片刻,数十只野狼速度飞快,如滚滚洪流一般向段天奔来。
段天“哈哈”一笑,应着这股洪流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