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无话。
整个冒险小队,都学着林成的样子,躲在长草从里,屏息静气默待时机。
可惜,午夜之前的几个小时,他们的功夫全都白费了。巨怪没有下山,哥布林没有集结,更不用说那个提着灯火的神秘特殊哥布林了。
这让所有人都很沮丧,甚至林成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策略选择失误。好在过了12点之后,目光尽头的洞穴中,隐约亮起了一点火光。林成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这火光实在看着很眼熟,不得不让他怀疑,掌灯的哥布林即将再度出现。
事实也没让他失望。没有几分钟,一个形貌猥琐、白须白发的小个子,就从洞口中探出脑袋。这个家伙显然非常狡猾,先是将手中的油灯丢在了距离洞口三五米的地方,然后大头一晃,立即消失不见,很明显,它是担心有人发现了这里,重新回到了巢穴之中,或许还会在里面暗中窥探洞外的情况。
林成不禁暗自庆幸,还好先前躲藏的时候,他就刻意带着众人远离了洞穴入口,使得这个目标无法用视觉观察到己方;又专门寻找了一处下风口,这就让哥布林相对灵敏的嗅觉,也没了用武之地。“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古人诚不我欺也。”
林成的无声之语当然没人听见,否则必然又要解释一大堆的概念。此时其他队友看他的眼神已经怪怪的了,他可不愿意被人当成一个珍稀的怪物。
“林老弟,真是了不起!”弗勒尔轻声赞叹道,“你怎么就猜到,这个家伙会这样做?”
“我猜的。注意,它们要出来了!”林成才不会透露实话,目不斜视地紧盯着洞穴,突然伸手拦住了将要有所行动的精灵,“等等!这些都是炮灰,目标仍然躲在里面。”
“炮灰”这个词语虽然很新鲜,但并不妨碍聪慧的精灵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她的面孔还是沉了下来,伸手一拍,打在了林成的手背上。
“呃……我不是故意的!”手心中的温软宛在,手背上却火辣辣的疼痛,林成也是一脸窘态,憋了许久,才挤出一句看似毫无诚意的道歉。
艾芙琳斜了他一眼,嘴角抽了抽,这样的表情放在别人身上,绝对会破坏观者的心情,但是在她做来,却有着别样的风致。“好好看着,不许胡思乱想!”
这算是娇嗔么?身为处男的林成,不禁有些激动,只不过现在还在埋伏期间,实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捻了捻有些酥软的手指,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这让美貌的精灵终于忍不住了,瞪起双眼怒目相向。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事实上,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正在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哥布林的行动。
恰如林成所言,首先钻出巢穴的,并非先前点灯的家伙,——目标的白须白发实在太过显眼,这样的特征在哥布林中几乎绝无仅有,实在让人很难忘记。
一只又一只的哥布林蜂拥而出,它们胡乱列成小队,就在洞口前的长草之中,排成了一个歪七扭八不成形的方阵。虽然草很高,但也难以遮没它们的耳朵与帽子,这倒正好让林成一行看了个仔细。
这群哥布林全都赤着上身,下半身也没有穿裤子,只有一条兜裆布遮掩在羞处。它们手中全都拿着武器,但根本没有统一的形制,有的拿着刀、有的持着剑、有的握着棍棒、更有甚者连农家的粪叉也扛在了肩上。
通常而言,哥布林是个吵闹的种族,眼前的这一群自然也不例外,它们一边排着队,一边嘴里叽里咕噜地叫嚷着什么。虽然目前出现的还只有几十只,但喧闹程度简直不下于上百只家鸭聚会。
“哥布林什么的,俺最讨厌了!”安德鲁紧紧捂住耳朵,这种时候,兽灵太过灵敏的听觉,完全就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有可能,俺真想撕烂它们的嘴!”他强行压低嗓音低吼着,谁都看得出,他已经快陷入抓狂了。
“会有机会的,我保证,而且一定很快就来了。”林成扭头轻声安慰道,但他们两个之间,正好就是艾芙琳的藏身处,目光一对之下,处男魔法师忍不住又羞红了脸,急忙转回头去。
草地里的哥布林越来越多,粗粗数去,大概都有了一两百只上下,远远胜过前两次来袭的总和,甚至和出发以来遇见的所有袭击,总数都差不太多。这一幕更证明了林成选择藏身地的远见,如果按照贝克尔的意见,现在必然是要提前与它们开战了。
又一只哥布林钻出了巢穴,蹦蹦跳跳地进入“方阵”之中。这一刻,所有的喧闹竟是戛然而止,所有的哥布林尽数面对洞口的灯光,肃静地行着注目礼。
白须白发的哥布林终于再度现身了。它脚下踢着小碎步,提起地上的油灯,走到哥布林的队列之前,叽哩哇啦一通乱吼。而它训斥的对象,则一个一个佝头缩颈,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它在说什么?”林成厚着脸皮,转头询问艾芙琳。
精灵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天晓得!”
这让林成再次尴尬起来,擦了擦脸,嘟嘟囔囔自言自语:“我记得有种说法,哥布林是一群堕落的精灵……”
“我想知道,这是哪个疯子的言论?”虽然没有去看,但林成猜得出,艾芙琳现在的视线,绝对足以杀死一头处男魔法师了。
幸好林成的另一侧是矮人弗勒尔,他的发言足以“救驾”。“林成老弟对这些哥布林感兴趣?其实那个白头发的家伙也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我们是为了拯救愚昧的世人’之类,总之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哥布林本来就是群奇怪的家伙不是么?”
这样的口吻……难道是邪教?!林成心中一惊,虽然哥布林看似战斗力低下,可一旦有了坚定的信仰,那破坏力绝对会飞速飙升。这样的对手是很讨厌的,它们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如果不能彻底毁灭,那就只能尽早脱身。
林成生出了抽身而退的念头,他毕竟并不完全属于这个世界,只要没有侵犯到切身利益,根本没有必要去“为了世人”打拼。更何况他还有一副太过随意的脾气,说得难听些,其实就是极其懒散。所以,旅行闲逛他很乐意,至于“拯救世界”什么的,绝对是敬谢不敏。
然而,眼下他却身不由己。仔细观察他的六名队友,分明可以发现,他们都对这群小个子充满了恶感。如果不是因为信服林成,没有得到他的同意,恐怕早就冲出去大杀特杀了。
“唉……人在江湖啊……”这句家乡的感叹,又惹来了精灵怀疑的目光,不过林成现在可没工夫给她解释,既然必定要动手,那就索性认真一些,尽可能将对手一网打尽。
言简意赅的几句安排,让众人都明白了自己需要做的事情。林成又耐心等待了片刻,直到一队队的哥布林,陆续开拔发动,整个方阵被拉成了一条歪歪扭扭长蛇,发光的尾巴远离了洞口之后,他才一挥手,吐出了“行动”二字。
贝克尔依然奋勇当先,盾牌遮掩着大半的身子,铁锤在斗气的缠绕之下,散发出迷蒙的光晕。他脚下陡然发力,直接由静止进入了冲刺,面对因为受到突袭而尖叫的哥布林,毫无一丝惧色。
他的目标当然就是白发白须的哥布林首领,然而这些小个子实在太多了,见到他的身影,立即怪叫着蜂拥包围上来。虽然目标几乎近在咫尺,但终究还是没能成功及身。
不过这样的情形早在林成的预料的可能性之中,所以他也没有丝毫犹豫,按照既定的方针,猛地挥舞起了手中的铁锤,斗气爆发之下,哥布林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好隔着一个身位,形成了圆形的包围圈。
贝克尔哈哈一笑,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铁锤挟带着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在了他脚下的地面上。长草倒伏、岩石碎裂、大地深深地凹陷下去,一阵又一阵的剧烈波动,从锤底倾泻而出,顺着被破坏的地表,向着四周的敌人冲击而去。
“酷!”泰勒难得地表示出了对贝克尔的赞赏。他没有急着进入包围圈,而是选择了冲击波的威势之外,对着最近的哥布林,就地挥动起了双手大剑。
大剑在空气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圆弧,而泰勒的斗气,就顺着这道弧形的痕迹,画出了一弯亮丽的圆月,切开了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肌肤骨骼。
他们两个完美地诠释了“先锋”的含义。一轮抢攻之下,近乎二十个包围贝克尔的哥布林,都陷入了昏迷之中。而泰勒身边的更为凄惨,三剑过后,地上就满是残肢内脏,至少十几个敌人惨死当场,更不用说还造成了许多负伤者。
精灵的高傲显然不愿意让他人独占赞美,一掏箭袋,抓起一把闪耀寒光的箭矢,居然全部搭在了弓弦上。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平射,而是高高仰起了长弓,对着斜上方的天空,射出了所有的箭支。
“虽然精灵的箭术异常高超,但这样混战的情况下,你就不怕误伤队友么?”看着满天飞舞的羽箭刺入哥布林的肉体,林成的眼角不禁跳了跳。
“他们的实力,如果躲不过去,那还是回去重造吧。”艾芙琳一脸的满不在乎,“何况结果还不错。”
“卑劣的家伙!别跑!”弗勒尔一声怒吼吸引了林成的目光。老矮人的法杖闪闪发光,一个硕大的水泡凝聚而出,向着远处的一个哥布林飞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