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有一双手,手上拿着一把黑色长枪。枪身泛着幽光,枪口正对准着什么。
只听“咻”的一声。
一名目标敌人倒地不起。
枪的主人却是安得烈。他隐藏在枝叶的阴影下,冷艳月光洒在他身上,随着他步伐轻移,碎光乱颤。
通讯器受到干扰,电流声吵得他干脆将它拿下。他现在是孤身一人,目的是勘察最大目标的所在位置,如果有可能,可以直接击毙目标。白天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现在精力充沛。这任务跟他以往的任务来说要简单很多,他只要专心,就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进入敌营。泥土建成的房子遮住了他的视线,也让瞭望塔上的敌人察觉不了他的到来。临街的一道门开着,是微微掩上的。他熟练的贴墙,快步闯进屋子里去。两名鼾声大睡的士兵还浑然不觉,就已经被安得烈拧断了脖子。接着他来到房子后室,这里是储存弹药的地方,十几把枪支竖在这儿。他拉开后门门栓,悄悄打量房外的情况。瞭望塔上的灯把外面照得犹如白昼。他不能直接闯出去,必须想一个办法躲过瞭望塔。
他将后门关紧,隐在角落黑暗中。他看着那两具尸体,顿时心里有了办法。他过去,穿上敌人的衣服。又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尽管从未喝过啤酒,但还是喝了几口。
他再一次敞开后门,深深呼吸,走到了屋外。
一阵寒冷的夜风吹拂过来,让他衣服下的后背汗毛竖起。他不能紧张,拿起酒瓶,装作一个喝醉了的人走进瞭望灯下。不远处传来一队士兵的踏步声,他将帽檐往下一拉,向前走两步,再往左倒一步。
他瞥了一眼营地中心的一座建筑。那儿应该就是指挥官的住处了,他想。建筑有重兵把守,机枪的弹药足以将任何闯入者打成筛子。他只要确认敌人指挥官在这座建筑里,明天破晓时分,这里就被会三架直升机和十几名特种部队成员包围。而他所报告的位置,就会被一颗空投炸弹或一颗锋利的狙击子弹灭掉。
他仔细观察建筑楼上的窗户,玻璃被昏黄灯光映亮。一个男人的身影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安得烈觉得那应该就是目标,但又不太确定。他靠近建筑,在机枪的扫射范围内,他停住了脚步。守卫打量着他,他醉眼向守卫施礼。守卫也就认为安得烈是一个喝醉了的士兵而已。
但另一个守卫,却朝安得烈走来。
“嗨,兄弟,给我喝一口。”那名守卫说。
安得烈把啤酒给他。守卫喝了一大口,然后还给他。但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目光对接了。安得烈镇静的继续用醉眼瞄他。守卫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什么似的。
“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安得烈笑了笑。“我想你一定是喝醉了。但如果你真不认识我,也情有可原,因为我几天前才刚加入。”
“是吗?……”守卫想了想。
“嘿!别想了,都是一起打仗的兄弟,来,这一瓶酒,我请你了!”安得烈豪气的说道。
守卫见到酒,眼睛就直了。
安得烈舒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正等这名守卫要跟他谈酒、谈人生时,安得烈就已经走了。他发现建筑侧边有一颗柏树,爬上树顶,能直接到达屋顶。
希望屋顶有天窗。他把枪扔到地上,只带着匕首,攀上了树枝。来到屋顶后,他俯身躲在夜色中,天窗已经被砖墙堵上了。他只能另想办法。于是,他发现了烟囱。
钻烟囱这个活儿,可不是个好差事。
安得烈小心翼翼的进去,刚一进去就呛得只想咳嗽。他还必须忍住,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他双手各撑在身体两侧的黑色石壁上,一点点的往下滑。快到底下的时候,他轻轻落地,却还是激起了烟尘。壁炉幸好是熄灭的,否则他就是跳入火海里了。想到这儿,他不由有些后怕,之前要爬烟囱时,他竟然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他从壁炉里走出来,忽然间,他愣住了。壁炉前的一张摇椅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女人,她身上盖着一条毯子,纤细的脖颈勾勒在空气里;月光下,她的皮肤泛着一层大理石般的光泽。
安得烈不敢动弹半分,生怕惊醒了她。
他缓缓抬起一只脚,然后是另一只。走到她身边时,他无意间看到了她熟睡的脸庞。天那!他差点叫出了声,这个女人,面前的这个女人竟然如此像乌利娜。如果不是在敌营发现的她,安得烈真以为她就是乌利娜本人。
他必须专心,他告诉自己。但关于乌利娜的回忆已经牢牢的抓住了他此刻的心脏。他的呼吸声加重了。他走到窗前,望着天上的弯月,周遭的雾气像是要涌进屋子缠绕住他。
他稳定好情绪后,才静静地打开门,来到走道上。他记得那扇被灯光映得昏黄的窗户所在的房间。就在左边走道最深处的一个房间。守卫都驻扎在房外,房内却没有卫兵。这让安得烈很快站在了目标房间的门外。
他将耳朵附在门上,听着房间里的动静。悠扬的古典乐曲传来,原来之前看到的那个不停走动的男人身影是在随音乐而舞动。他看过目标的档案,虽然他是当地敌军首领,手下一帮子蛮人,但唯他独雅。可谁会想到就是他这样的一个人,竟下令绞杀过一百位军人。
房间内,那位高大的军人着笔挺的西装在练习舞步。他沉浸在老式唱片机的乐声中。却没发现一个陌生人开门走了进来。当安得烈用匕首抵在他的喉咙上时,他的舞步戛然而止。
安得烈看不出他在害怕,更加谨慎的握着匕首。
他抬起双手,身子直挺,就像脖子前的匕首不会杀了他一样镇静。
“请允许我关掉唱片机。”
“转过身来!”安得烈发出低吼声。
他缓缓回身,看着眼前的安得烈。四目对视,他淡然一笑。“你是来杀我的,现在我在你手上了。答应我的两个遗愿好吗?请放心,我明白你会答应什么不答应什么。”
安得烈想想,怕他耍花招,紧紧手上的匕首,指着他说:“你没有提条件的权利。”
“这不是条件,是遗愿。”他还是笑着,就像临死时的英雄安静的望着这个世界。该死的!他根本不是英雄,他是一个军阀。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安得烈就只想将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拜托了。”他说。
“说吧。”安得烈时刻提防着他耍手段。
“第一,我要在死前擦拭好唱片。既然你杀了我,这里没了指挥官,必定会被你们夺下。我希望战后,你们不要碰坏了唱片机,将它送给一个热爱古典音乐的人吧。”这个指挥官说。“你答应吗?”
“这个,可以。”安得烈应声。
“第二,房间里的女人,我希望你杀了我之后,不要惊醒她。而且我还希望你好好保护她。我向你保证,她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坏事。她是一个好人。她的家在英国,送她回去吧。路上多跟她说一些我的事迹,我相信她会很快忘记这里的。”他笑得悲凉,望着安得烈说道。“你能做到吗?”
“当然,我会保护好她的安全。”安得烈说。
敌军指挥官点点头,细心的擦拭好唱片后,又俯身吻了吻唱片机,之后坦然走过来。他正视着安得烈说:“谢谢。现在,你可以做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