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纳走进高山上的城堡,这座城堡冬天被禁止游览,现在这里空无一人,连负责看守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懒散的打瞌睡。城堡外墙爬满了常青藤,看起来宛如绿色天堂。精致塔顶穿插云霄,在屋檐两侧弯角处上,各竖立着两尊石像,一尊刻着迎风而立的人,一尊刻着蹲坐着的狮子。城堡每年都会花费昂贵资金来修缮,由于没人卖下它,它便成了维纳尔的公共财产。
城堡入口非常复杂,如果不善记忆路线,会迷失在里。戴纳并不会太深入城堡,城堡内部经过严谨打理,在光束中,飞尘闪闪发亮。他来到一处房间,正对着壁炉坐下,面前长桌上的餐具纹丝不动。看着桌子两边的十几张桃心木椅,实际上坐得最满的时候也不过五六个人。这儿是以前维纳尔伯爵一家人进餐的地方,而与客人吃饭的房间和仆人用餐的地方则在城堡的另一侧。
在不下雪的时候,戴纳就住在这座城堡。冬天没有人打搅,他感觉城堡就像被冰封进了一处没有人发现的空间,而他也一样融入其中。夜晚,他如同逝去的伯爵一样静静站在艺术绘窗前,让皎洁月光撒在自己身上。他就像幽灵飘荡在城堡内部,拖着长长的黑袍,袍子内侧是血一样的鲜红色。他的蓝色瞳孔毫无生气,映着山下维纳尔小镇。他知道,他想要见到的人就在小镇的一家书店里。他想要去找她,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就站在那儿,她却感受不到的那种折磨。
壁炉从未被点燃,没有柴禾,没有焰火。没关系,他习惯了寒冷,骨关节结了冰霜,他仍能活动自如。血脉膨胀,证明他还活着。他孤寂的身影,也只能让月光将它打在地板上。
石墙挂着的油画上,一张张惨白的脸孔,在奢华衣饰和背景衬托下,目光就像在瞪着戴纳。幽深的走道深处,戴纳仿佛看见一个透明的鬼魂在寻找着什么。他平静的将手放在一张油画上,感受着它的温度。他的体温比几百年的油画还有冷。
他生活在城堡的这个时间,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不会有任何表情。他麻木的呼吸着氧气,等待下一个雪季。没有人敢闯入这里,他渐渐睡去。在睡梦中,他看见了奥黛丽……
橱窗上的雪融化的差不多了。奥黛丽刚从奇切斯特带回来一车的书籍和饰品。在卸货的时候,她感觉肩膀一热,回头一看,是爱得拉戴着真皮手套的手。爱得拉看起来很疲倦,但笑容未减。有几个星期没见他了,奥黛丽觉得他似乎忙碌了很久。
“嗨,奥黛丽,我在那边的咖啡店里看到你正在搬东西,让我来帮你吧。”爱得拉说着,便抱起了四捆书和一箱子饰品。他侧头确定好路线,便小心翼翼的将这些东西抬进书店。
奥黛丽看着他谨慎的样子,不由笑了笑。她也牵起两捆书跟着进去。她觉得自己买的东西还真多。来回好几次才将车里的东西都搬进了书店。她揉揉酸痛的手关节,然后再活动下指关节,才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她也给爱得拉倒了一杯白开水,不过看起来这点力气活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
“谢谢。”爱得拉接过杯子,白色热气后躲藏着他绿色的眼眸。
“我们……好久不见了是吧?”奥黛丽说,身体仰在了椅子上。
“是的,我们都太忙了。”爱得拉说,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柜台上,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唔……没有。”
“那你现在有爱的人吗?”
“这个嘛,让我想想……”奥黛丽忽然从椅子上竖起来,看着他说,“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些问题?”
“只是好奇。”爱得拉微笑着说。
“噢,好吧,那我没有。”
“没有爱的人,”爱得拉说,“但我知道,一定有爱你的人。”
“为什么?”
“因为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个人爱着你。”
“谁呢?”奥黛丽看着他。
“让你发现不是会更有趣吗?”维纳尔说,然后一笑,嘴角隐含着太多秘密。
维纳尔庄园。安得烈提着十几个包装盒,身前走着的是兴奋不已的乌利娜。他看看手腕上的江诗丹顿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他们竟然逛了一天的街。他还见过乌利娜翘起的金色卷发,就在一家服装店里。回忆起来,她不仅性感,原来还有可爱的一面。即使这不是给她买的衣服,她还是那么兴奋。安得烈如果一个人去逛街,他宁愿去上战场。还好,是乌利娜,是她陪了自己一整天。在回家途中,他还有些依依不舍。
到家了。安得烈将买的衣服放在床上。他看到这些衣服,将会想到乌利娜。这儿的每一件都是乌利娜亲自挑选的。虽然乌利娜就在庄园里,但他却早已开始想办法不那么思念她,或者说是不去想她已经结婚了。
那个人是谁?与此同时,爱得拉坐在书店想着。奥黛丽从没提到过关于那个人的任何事情。他没有开口问,更希望她无意间提到那人。一分钟,接着是五分钟,十分钟。
“奥黛丽,”爱得拉终于等不急了。“那天,我看到你和一个人在书店门口堆雪人,那个人,我怎么从未见过他呢?”
奥黛丽一惊。她避免谈及这个名字,是为了减轻思念。但她没想到,爱得拉竟然知道这个人。她还是决定不提起他,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向爱得拉介绍他。
“嗯啊,他是一个旅行者,那天无聊,就陪他堆了一会儿雪人。他现在可能已经离开西萨塞克斯了。”
“是这样啊。”爱得拉松了口气,但心却还在收紧着。
葡萄香四溢的维纳尔庄园在西边高山的山脚下。而高山上的城堡里,戴纳一个人静静的待在那儿。爱得拉并不知道,他的竞争对手近在咫尺。
戴纳发紫的唇色,吻着抬起的两根手指,之后后仰倒地。黑色的石板上,长袍扬起,一阵风刮过,血色朦胧了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