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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不能得罪的人

苏强生有个外号叫“苏百万”,他有一家工厂,生产鞋带,主要为士连集团提供产品。士连集团是一家规模宏大的制鞋企业,近几年来事业风生水起,请明星代言产品,广告在央视黄金时段播出,士连的兴旺,也让苏强生发财致富,从一个不起眼的小老板一跃而成为千万富翁。

很多竞争对手奇怪,苏强生的小厂怎么会获得士连集团的青睐?原因无他,士连集团的采购部主任王甘胜是苏强生的“兄弟”。俗话说,社会有“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下过乡,一起同过窗,一起嫖过娼,其实还应该再加一个:一起住牢房。十多年前,两人幸运地在牢房里相会,彼此臭味相投,很快成为知己。出狱后,王甘胜到一家制鞋厂做销售,和老板一起打天下,将一个小鞋厂打造成现在规模宏大的士连集团,所以,他在士连集团里算是元老级人物了,一口吐沫一颗钉,他照顾兄弟苏强生,别人敢说个不字?

苏强生有钱了,财大自然气粗,走路时鼻孔朝天,说话时睥睨着眼,能让他看得起的人真是不多。老婆的脾气也随着钱包的鼓胀而长起来了,夫妻俩是典型的暴发户,处处显摆着有钱。这天,苏强生要和士连集团协商新品供应,差不多已经谈完了,剩下的就是签协议了。

士连集团财大气粗,请供应商们到本市五星级大酒店里签协议,苏强生带上老婆,兴致勃勃地来到白天鹅大酒店,苏强生虽然有钱,但这地方还是来得很少,老婆就更不用说了,来到酒店听着优雅的钢琴,看着金碧辉煌的大厅,来来去去都是衣冠楚楚的人士,顿觉自己已是上流社会。

这时,坐在大厅沙发上休息的苏太太看到一个毛头小伙进来了,边走边解摩托车帽的绳带,她大为惊奇:来这里的人不是开宝马就是开奔驰,再不济也开个奥迪A8,这小子怎么骑摩托车来?

苏强生笑着解释:“少见多怪了吧。服务生们能有车开吗?咱在停车场停车时,你没看见前面停着一溜的自行车电动车吗?那肯定是酒店员工们的车了。”

苏太太恍然大悟,既然小伙子是服务生,她也就不客气了,叫住他说:“喂,过来,帮我拿着行李,给我们带到1102房间!”

小伙子愣了一下说:“抱歉,我不是服务生!”

苏太太用尖厉的声音说:“你不是服务生是什么?难道你是来住店的?看你一副穷酸样……”

小伙子脸红了,他瞪了她一眼,苏强生斜眼看着他,说:“怎么了,想打架吗?老子一人对付你三个,想当年老子在街上混的时候,你小子还穿着开裆裤要奶吃呢!”

小伙子冷笑一声说:“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配王八。你们两口子,真是极品了。”

苏强生一听,大怒,挽挽袖子要动手。这时他瞧见大厅里的人们都往这里看来,便悻悻地说:“你小子记着,今天你得罪我了,有你好果子吃!”

小伙子不屑一顾地走了,苏太太气得不行:“还五星级大酒店呢,员工就这素质?”

苏强生随口吐了口痰,强烈认同老婆的意见:“就是,现在的人越来越没素质了。”

两个人到了房间,老婆用枕巾擦了擦皮鞋,苏强生也将鞋擦得锃亮,之后两个人便把电视打开,敞着门,电视声音开得很大。

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抗议了,正是那个小伙子,他看见苏强生夫妻俩,愣了一下,皱眉说:“你们关起门来好不好?这样噪音很大的,影响我看书。”

苏强生还没开口,苏太太就跳起来张牙舞爪地说:“我们想开多大声音就开多大声音,你管呢?我就开门,开门好通风,我们怕甲醛中毒!”

小伙子嘟囔了一句英文“bitch”,然后气呼呼地走了。苏强生和老婆不明白他说的英文是什么意思,但都知道不是什么好词,夫妻俩气呼呼地追出来,小伙子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苏强生朝门上踹了两脚,老婆叉着腰吼:“狗日的给我出来……”

门开了,小伙子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们,说:“我出来了,你们能把我怎么样?”

苏强生两口子傻掉了。他们本以为对方会憋在屋里不敢出来的,可人家真的出来了,下面该怎么办?

苏强生毕竟在监狱里呆过,他咬咬牙,撸袖子,做出打架状。

其实这是他的一贯伎俩,很多时候,他没动手,对方就慑于他的“威名”投降了,果然,小伙子转身,苏强生暗喜,心想这小子到底是害怕了,可小伙子再出现时,他笑不出来了:小伙子手上戴了拳击手套,一看那姿势,就是一个练家子。

但苏太太却很迷信丈夫的武力,她发现小伙子身上没有文身,不知深浅的她只当拳击手套是吓唬人的东西,便一个劲地鼓动丈夫:“老公,上,教训他一顿!”

苏强生快哭出来了,他硬着头皮上前,腿刚伸出去,小伙子的拳头快如闪电,一拳击中他的面门,苏强生“哎哟”一声倒在地上,苏太太见老公吃了亏,亮起亮闪闪的指甲便朝小伙子扑去,她撒泼惯了,通常情况下男人不打女人,所以她才放心大胆地往前扑,但这次她错了,她的手还没到跟前,就被小伙子一把抓住,随即一扭,便将她的身体拧了过来,然后轻轻往前一推,她就倒在了苏强生身上。

历来只有欺负人没有被人欺负的两口子这次吃亏丢人,他们俩爬起来,苏强生拿起手机,就打电话给王甘胜:“老王,快来我房间,我被人打了,多叫几个人来帮忙!”

说罢,他冷冷地注视着小伙子,苏太太也哼哼唧唧地瞪着他,不大一会儿,王甘胜带着几个小伙子上来了,苏强生见了救星,来不及客套,就指着小伙子说:“就是这家伙,给我好好揍他一顿!”

王甘胜看看小伙子,再看看苏强生,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苏总,这,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他是我们秦总的公子啊!”

秦公子在美国留学,所以苏强生没有见过他。苏强生一听,发现事情坏了,不过他转变得快,凶神恶煞的脸上马上堆满笑容,“秦少爷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你多包涵。我这婆娘农村来的,没什么素质,你甭跟她一般见识!”

秦少爷轻轻点点头,转身进了房间。苏强生和老婆回到房间,关上房门,便大吵起来。苏强生怪老婆屎壳郎掉茅坑里浑身上下都是屎,居然将秦少爷得罪了,苏太太则跳着骂苏强生,两口子正吵着,王甘胜来了,他看到两口子还在吵,便吼了一声:“吵什么吵,你们的生意黄了!”

“啊?”苏强生一惊,问道,“我知道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想着生意可能会出现点波折,可生意怎么说黄就黄了呢?你们老板也太听那小毛孩的话了吧。”

王甘胜撇嘴说:“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你想,我们秦总今年六十多岁了,将来公司还不是秦少爷的?如今秦少爷已经接管了公司采购,他不同意用你们的产品,反正不光你们一家生产鞋带,少了你们也饿不死!”

苏强生这下真的慌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大哥,你这次一定要拉小弟一把,要不,我现在就去向秦少爷磕头赔礼道歉……”

王甘胜看着苏强生,撇嘴说:“瞧你这点出息,动不动就磕头,真不知道你这老板怎么当的!跟你说,有我在,准保小弟的东西能到我们公司里来。”

苏强生疑惑地看着王甘胜,说:“你敢和秦少爷公开对抗?”

王甘胜摆摆手说:“他是我未来的老板,我跟他对着干干吗?

我坚决执行他不用你们厂鞋带的决策,我决定用大发鞋厂的鞋带……”

“大发鞋厂?”苏强生挠挠头说,“咱这里好像没这个厂啊!”

王甘胜哈哈大笑,朝苏强生挤挤眼,苏强生恍然大悟,拍手说:“好,王哥好主意,我马上去工商局注册,用我妻弟的名字注册……”说完,他又满脸堆笑地对老婆说:“老婆,走,咱找小弟去……”

老婆白了他一眼,但还是跟他走了。苏强生用妻弟的名字注册了“大发”厂,鞋带顺利地进入了士连集团。苏强生得意地对老婆说:“嘿嘿,咱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没想到咱照样能赚士连的钱。”

高兴没多久,王甘胜突然被裁员了。原来,秦老板要扶植儿子接管公司业务,便逐步清除元老的势力,王甘胜被清除出去,他找到苏强生,希望做苏强生的销售厂长。苏强生面有难色,王甘胜笑着说:“兄弟,你甭以为咱出了士连,对你就没好处了。你想,我在士连那么多年,是白干的?如今士连看门的都是我招进厂的,看仓库的,进货员质检员我哪个不熟?我要做了你的销售厂长,咱的货就能更顺利地进入士连。再说了,如果我将你的事情透露给小秦老板,那可就……”

苏强生一掂量,满脸堆笑说:“王哥看你说的,刚才我为难,不是觉得你没价值,而是怕我这小庙装不下你这个大和尚。既然王哥肯屈尊到我这里干,我自然是欢迎了。”

王甘胜上任后,大发产品进入士连的渠道果然更畅通了。不久,苏强生接到一个电话,这让他激动万分:这是小秦老板的电话啊!

两人在白天鹅酒店见面,小秦老板直截了当地说:“苏老板,我知道大发是你的厂。”

苏强生呆了呆,不过小秦老板接着说:“先前那件事,是我做事冲动了。其实,你的产品还是不错的,我头脑一热,就不要你的产品了,逼得你又重新注册了一个厂。这事是我不对,请你原谅!”

苏强生受宠若惊地说:“秦老板,你这话见外了。那事,责任主要在我……”

小秦老板笑笑说:“过去的事情不要提了。以后,你继续为我们提供产品。不过我听说王甘胜去你们厂了?这人我不喜欢!”

苏强生心里有数,他说:“这事,请秦老板放心!”

回去的路上,苏强生心里乐开了花。其实他也不待见王甘胜,死乞白赖地当了他的销售厂长,年薪要四十万,他早就不愿意当冤大头了。回去后,他马上解雇了王甘胜,王甘胜吹胡子瞪眼,再怎么威胁也不顶用了。

苏强生得意洋洋地对老婆说:“看来,小秦老板还真是不能得罪的人。咱得罪了他,产品说不要就不要。王甘胜得罪了他,他死活要将对方逼上绝路。”

老婆羞他说:“你还好意思说,小秦老板一句话,你就把王哥搞走了,亏你还是他的兄弟呢。”

苏强生搂着老婆说:“老婆,什么是兄弟?以前是为兄弟两肋插刀,现在呢,为了钱,要插朋友两刀。兄弟嘛,就是拿出来卖的!”

然而,王甘胜走后,苏强生的产品屡屡被挑刺儿,事情很快搞明白了,原因是女质检员作梗。苏强生纳闷了,这个女质检员跟王甘胜没关系,断不会为了王甘胜而整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呢?

他拿着女质检员的照片百思不得其解。老婆正好走到他身边,看到照片,老婆叫道:“好啊,你居然跟这个狐狸精勾在一起,姓苏的,我跟你没完……”

苏强生怒气冲冲地甩了她一耳光,叫道:“看清楚了,这个不是我小蜜,她这段时间一直挑我们产品的刺儿,那个小秦老板事情忙,根本不管这种事。她这个质检员就厉害了,一句话就能退掉咱一车货,按士连的规定,连退三次就要终止合同了。”

冤枉了老公,老婆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这个婆娘我认识,勾引过小弟,我跟弟媳妇将她堵在咖啡馆里,狠狠地揍了她一顿,她那天狼狈死了,我将她的头发都揪掉好几绺,弟媳妇将她的衣服都快扒光了,里面的奶都露出来了,可让她丢大人了,也算是为你出口气了!”

“啊!”苏强生颓唐地坐在沙发上说:“我终于知道原因了。得罪秦总,还能有补救的机会。得罪女人,那可就万劫不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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