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那年的冬天,我经历了一场大病,愈后,身虚体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家穷,拿不出钱来买营养,父母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强装豪迈地说:“我,多吃点饭!”其实,家里的米也没有多到可以随心所欲地大吃的程度。
飘雪的时候,我力不可支,气弱如丝。父亲急了,他一急就驼一柄锄头去给儿子觅“营养”。父亲被着一身风雪回来,两手空空,额头血迹斑斑。原来,他在树下行走,被枯枝击中。
伤势未转好,父亲带着伤冒着雪又出去了。他找到一条干涸的水沟,一锄一锄地掘硬泥,希望能倒腾出几只泥鳅或黄鳝来。也许是心诚之故,他果真带回来2条巨大的黄鳝,有锄头柄那么粗。
母亲生火,活炖黄鳝,浓浓柴烟,呛得她咳嗽不止。她严重的气管炎是经不住这浓烟呛的,但她忍了下来。母亲极细致地掌握火候,眯着眼睛流着泪,做这道清炖黄鳝。她紧锁多日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露出微笑。
香气四处弥慢,母亲端出黄鳝来,放在我面前,说:“趁热吃了吧!吃下去,力气就会大,身体才会壮!”
我愣愣地看着这一条粗而大的黄鳝,它翻转身子,倒卧在碗里,腹部高高拱起。黄鳝活的下锅,炖熟了,竟是这副样子,让他疑窦从生。我看过黄鳝在水里游,背在上,腹在下,这会儿,却是腹在上,高高拱起,背在下,呈弯曲之状。
我用筷子拨开黄鳝腹部,里面有一条小鳝!原来,为了保护小鳝,黄鳝母亲在滚水里努力拱起腹部,使其脱离水面保护腹内细小的胎儿,水热汽烫,这一形状竟定格成永远。
此后,我连吃了几次炖鳝,身体逐渐壮实起来。
冬天过去了,春晖普照,万物复苏。爱如春晖,无声无息,又无处不在,时时给予,又无需回报。天地之间的所有苍生,怜儿爱女,是多么酷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