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没有回纸条了,我觉得这样做下去没什么意思了所以不做了,可对方也沉默了,再没有新的纸条用一根铁丝绑在我的门把上。我们之间的默契好像突然被谁一口仙气吹走了一样,一下子变成冷战了,莫名其妙的。
紧接着这几天有一个大型的展览会在北京召开,照例又是我们的忙碌时期,一连好几天,我觉得自己昏天黑地,昼夜不明人鬼不分。我这人有一毛病,一忙起来脾气就不太好,又加上新来的手下小星儿老是出错,到处惹我生气。
小星儿真的很小,她号称自己已满18岁,看上去也就是16的样子。不过她长得乖乖巧巧漂漂亮亮的,胸部小小鼓鼓的,特可爱。她老出错的原因是酒店门外总有一个开帕萨特的人等她下班,50多岁的老头。有一次我悄悄地问她那是谁,她脸一红,慌慌乱乱地回答:那是我爸!于是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有人问我哪两个地方是美女集中营?那么我答案是:第一艺术院校,第二五星级酒店。我相信你们会同意我的答案。
美女多的地方必然事儿也多,这两个地方成了那些有钱的男人(我不叫他们臭男人,他们用高级香水,表面上明明很香)蜂拥的地方,艺校门口排成长龙的高级轿车通过媒体报道已是路人皆知,但是,五星级酒店里的类似故事,我知道的恐怕比任何一个媒体记者都多。
我亲眼看过我的姐妹一夜之间成了某位高官的二太太,或是某位富商的小情人,从此远走高飞不知去向。当然,偶尔也会有某位英俊的男服务生莫名其妙地阔了起来,原因一定是一位富婆认识了他,把他发展成小白脸。不管小情人还是小白脸,他们和背后那个人的年龄必定相差一个时代,但,年龄又怎是问题。
我没有对小星儿挑明,只是含蓄地告诉她任何事情都要自己下决定,拿不定主意就仔细想一想,别人是帮不了你什么的。话儿说到这份上,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酒店的章程没有给我管手下员工私事的权利。更何况,现在我面对自己的事情还一团糟。
说掏心窝子的话,虽然身处这样的环境,我可从没想过要碰见一个亿万富翁或者达官贵人。不是我有多高尚,听说那些人性格都有点怪,我是怕自己伺候不起,小老婆还没当三天就被人踢出来了,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我只想得到一份实实在在的安安全全的感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吃不起日本料理韩国烧烤,洋鬼子的肯德基麦当劳不也照样是冬天有暖气夏天有冷气么?偶尔来那么一点儿小浪漫呢,照样激动两天。
可是那个易如风,该死的易如风,我们都冷战好多天了。你说要有什么明显的矛盾也好,偏偏这冷战都来得莫名其妙!唉,不是我不明白,许是这处男的心思太难猜,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这天晚上,当我踏进金贸旅馆爬到三楼发现大厅里竟然还有这么多人时我才意识到时间才是8点多,从明天开始,倒到白班了。我松了一口气,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和一点点清醒地意识朝308走去。
我以为我看错了,但揉了揉眼睛还是这个景象:易如风正斜靠在我的房门上,睁着那单眼皮儿的小小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瞧那架势,好像是专门等我回来似的。
在这一瞬,千万种滋味翻滚在我心头,有很大一部分是委屈,我差点儿哭了。
你好啊,朵颐。
我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给你写的纸条看见了吗?他问。
这都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哥哥,你烦不烦哪!我轻声回答:看到了。
哦。
似乎再没话说了,我做了一个要开门的手势,他会意地让开了,彬彬有礼。
没办法,我只好提高声音对这个谦谦君子说:易如风同学,我请你进来坐一坐吧!谦谦君子进来,坐下了说了一句啊,你房间好香!
我突然想起他那张字条上的内容来,不知怎么地来了气,冲口就说,易如风我跟你说,你可别惦记你那本书了,我把它弄丢了,怎么样你要朝我发火吗?
一口气说完,连我自己都惊讶了,心想怎么一见他火气怎会这么大?易如风吃惊地看了我一样,然后回答了一句:丢了?那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吧?我双手叉腰,拿出了吵架的阵势。心想小样儿你要敢跟我吵,我不把你骂得狗血淋头羞愧难当逃到深山老林再没勇气出来混我就不是叫朵颐!
那……我请你吃麦当劳吧?他说。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过一瞬间还是挺开心的,马上问他:喂,哥哥,是我丢了你的书耶,干嘛你请我啊,告诉我企图何在?
因为,我找到它了,他指了指我的电脑桌,接着说,你看,不就在那儿吗!
那书真的就明明白白地摆在电脑桌上,我都忘了,要不然也不会睁眼说瞎话吧。易如风笑了,他说:那我找到了就是我的了啊,我把它拿回去,然后呢,你再赔我一本……去去去,一本书看得天大似的,小气鬼!我也笑了,作势要打他。我很精明,借着假装打他的同时仔细观察起他来。
我发现,平时他好像总是带着羞涩的笑,其实根本没笑,也许一张脸就长成了那样了。只有当他像现在这样真正开怀而笑时,我才发现,他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笑起来最好看的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