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不理解你给出的两种不同的答案。她说,你的钱明明没有丢嘛,为什么要在你同事面前撒谎呢?你说,我也不想啊。可是,我能感觉谁是真的关心我的哭与笑,谁又真的在乎我的苦与乐。又有谁是打着关心的旗帜来窥视我的痛苦与无助,并以此为乐,求得心理的平衡。我这是助人为乐,投其所好罢了。给不同心态的人一个不同的结果。告诉家人与朋友我的好消息,是不想让关心我的人牵挂与不安;告诉那些不怀好意,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人关于我的坏消息,是让他们的变态欲望得到满足,以求心理平衡。想想我平时活得太自我,太张扬了,太率性而为了,今天买新衣服,明天去旅游,后天又买手提电脑,凭什么你要活得比她们滋润,早就有人看你不顺眼了。说话都是酸酸的,什么你好有钱啊,好富有啊,你好有个性啊,好自由啊的一大堆酸不溜秋的话都都出来了。你的电脑买回来后,你这个主人是满心欢喜的,对眼前的电脑也是无可挑剔,倒是你的同事,一会儿说屏幕太小,一会儿说字体太小,一会儿说亮度不够,一会儿说内存不够。搞得你犯晕了,到底电脑的主人是你还是她们?使用这台电脑的人不嫌弃他们穷囔囔个啥?你前不久又出去旅行了,晒得黑不溜秋,却玩得不亦乐乎的。回来后,那个欧巴桑的嘴巴就对着你了,什么你好黑呀。她是想让你听了生气,让你心情不好的,但是你偏不。你说,谢谢,我黑,我健康!过不久,她又说,你的皮肤好黄呀,你说,谢谢,我黄,我本色。她心里很气了,但还是皮笑肉不笑的说,你这个死丫头,如果,我说你白呢。你说,谢谢,我白,我滋润。你也意识到,如果你处处都占上风,显示出比别人优越快乐的样子,难免遭人嫉妒,更加高处不胜寒。偶尔示弱一下,把自己的弱小与无助展示在大家面前,反而会让人同情,让别人的心态稍微平衡一下。再说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丢钱的事早传到领导耳朵里去了,正好可以利用一下领导的同情心,早点把手上的一点发票报帐。如果他知道你的钱并没有丢,现在不是那么迫切的缺钱用,那发票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才能报销呢?
朋友笑笑,你的钱是没有丢,可我又老觉得你好像丢掉了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本文刊登于《微型小说精品》2009年2期
因公殉职的衣服
又到了面朝青山、春暖花开的季节,南方那场五十年不遇的冰冻终于成为了过去,一想起那场冰冻,大伙儿还心有余悸。那段时间,人们见面的口头禅不再是土气的“你吃了吗”?也不是老掉牙的“你离了吗”?而是时髦的“你摔了吗”?
这不,上班的第一天,他们就在回忆那场冰冻给自己带来的不方便。员工甲说,你知道吗?那段时间,医院的的大门口都排成了长龙,都是因为结冰路滑给摔的,上次我陪我妈去医院挂号时,旁边的人就笑着说,瞧,又来了一个!甲意犹未尽,还没等甲说完,员工乙就插了一句,可不是,那天我去买菜,脚一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篮子里的十多个精心挑选的土鸡蛋一个都没保住,最主要的是自己的屁股到现在还在疼。乙打算畅所欲言,员工丙抢着说,我们那里有个八十岁的老人才惨呢,她去马路边拣那些被冰冻断了的树枝回来当柴禾,拣了一个上午堆得有人高了,可是她为了避一辆驶过来的面包车,往旁边一闪脚步不稳一个踉跄就闪到了自己堆的树枝上,可能碰着什么要害的地方了,当场就断了气。员工丁赶紧接过话题说,可不是,这场冰冻真是要人的命呢,你没看报纸吧,有一对夫妇带着孩子从广东自己开车回来过春节,都快要到家门口了,车子一个打滑就滑到了旁边的水库里,结果只有那男的打碎车子的窗户玻璃钻了出来,妇人和小孩子都死了。员工甲本来想问,那男的为什么只顾自己逃命,他应该先救老婆孩子的呀?想了想也就没有问,他自己的高论还没发表完呢!他要节省时间来给自己。员工乙本来挺纳闷,那水很深吗?想了想也就没有问,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干吗?还是留点时间来给自己表现吧。员工丙本来要问,那个小孩子他应该会游泳的,他还那么小就死了多可惜呀!想了想也就没有问,还是把余下的时间留给自己来继续播报新闻吧!
他们都不耐烦别人占用太多时间,仿佛这是个舞台,自己才应该是主角,可以滔滔不绝,尽情发挥。至于别人只是个配角,是个无关重要的听众,在下面认真虚心的听听自己发言,然后再报以热烈的掌声就足够了,这也才是他们应该扮演的角色。他们都觉得对方没有素质,不应该没一点自觉意识,老是夸夸其谈,把别人的宝贵时间都占用了,怎么就不认清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呢?于是他们的耳朵假装还在虚心听别人讲,嘴巴却开始不管不顾的要发表自己的高见了。结果你一言我一语的各抒己见就变成了闹市般喧嚣。
领导戊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听他们议论得正欢,就加了进来继续关于此话题的讨论。他说,这冰冻确实可恶,我那件一千多元的某品牌衣服成了一次性了。甲乙丙丁这个时候达成了共识,成了一群虚心听讲并勇于提问的好学生。学问学问,不懂就问,不耻下问,才有学问嘛!几乎是异口同声“领导,一千多元的衣服怎么就成了一次性的了呢?”领导戊说:“因为也摔了一跤摔坏了呀,还不是为了去银行给你们取钱发补助呀!那样的天气出门不摔跤才怪呢!”“哎哟,这衣服还是因公殉职呢,领导你好伟大!”
几天后,领导戊家里突然多了好几件某品牌的衣服,刚好是他穿的那个尺寸,跟他那天说的那品牌一模一样。领导戊自言自语的说,唉,这些人啦真可爱,我那天纯属好玩,一时性起瞎编的事故,他们怎么就当真了呢?
本文刊登于《微型小说精品》2009年2期
我拿什么拯救你
“娜娜,你帮我去派出所办下身份证”,“娜娜,你带我去计生部门开个准生证”、“娜娜,你替我去主管单位批个字,盖个章”、“娜娜,你……”
自从娜娜踏进这家机关单位后就没闲过,邻里乡亲的,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远房亲戚为一些或大或小的事都来登门求助娜娜。仿佛娜娜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没办法,这年头,老百姓们没有熟人找公家办点事还真不容易,有时碰一鼻子灰事情不见办得好。李家村几代才出这么一个公家人物,有什么事不找娜娜还找谁呢?
“朝廷有人好做官,衙门有人好办事”。乡亲们似乎还真认准了这个理。有什么事都依赖娜娜。尤其是逢三、六、九赶集日,娜娜的小房子里更是塞满了慈眉善目、朴实憨厚的父老乡亲。他们满目恳切的说出那点卑微的要求。娜娜完全可以拒绝,因为那不是她份内的事,但娜娜总是尽可能的去尽这些额外的义务。都是自家的父老乡亲呀,娜娜宁可自己忙一点,累一点,也不忍心看乡亲们的眼神里的希望之火在一点一点的熄灭。
娜娜毕竟刚上班,人微言轻。所以找个人求个情的事也不容易。一次为一远房亲戚违反计划生育罚款的事,亲戚家里穷,就托娜娜找领导说情看能不能少一点。不知是领导心情不好,还是娜娜年轻气盛,说话没方法,反正是享受了一顿暴风骤雨的洗礼,被骂得狗血喷头、呜呼哀哉。受了委屈的娜娜躲在一小溪处,眼里的泪水也流成了一条小溪……还有一次,一本家叔叔托娜娜去派出所办户口簿。娜娜也不知跑了多少趟,可要么铁将军把门,要么就是人满为患,铜墙铁壁似的,碰了一鼻子灰都挤不进去。好不容易逮着个天时地利的机会,那里又说要本人亲自来照相,超过了规定的时间要罚款之类。赔着笑脸说尽了好话,依然感动不了那个户籍警察公事公办的一脸冰霜。把可以想得到的地方保护神请了过来,相片和罚款的事才算是不了了之。经过了几番唇枪舌战,实力较量,娜娜感觉仿佛大病了一场,浑身都已虚脱。
娜娜怕了。躲邻里乡亲像躲瘟神一样。远远的看见有人来找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恨不得钻到床底下或是干脆从墙缝里溜之大吉。每次赶集日都一千遍一万遍的在心里祈祷:菩萨保佑,今天可千万千万别有人来找我办事呀,阿弥陀佛!”
听说现代的人容易得这样那样的综合症。比如“手机综合症”、“电脑综合症”。娜娜想自己也得了一种类似症状的病。可能就叫“邻里乡亲综合症”吧。反正娜娜是一看见有父老乡亲朝她屋里走来就哆嗦,一有人喊她在家时的乳名就胸闷,流虚汗,还没等开口说事就已腰酸背疼腿抽筋,浑身打摆子。就连晚上做梦都是一屋子的人围着娜娜,这个要她都这忙,那个要她办那事,这个摇着她的胳膊,那个晃着她的脑袋。娜娜那时就想自己要是那神通广大,会变法术的孙悟空就好了,至少也应该像哪吒那样三头六臂,那样就可以分出很多身子来施展法术,一一满足乡亲们的要求啊!
清醒时的娜娜就会生出无端的懊恼。为什么自己什么也不是,看着乡亲们有那么多的难处,那么多的问题需要解决,可自己却分身乏术,束手无策。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如此啊!唉,我最亲爱的父老乡亲,你们有那么多的苦难,我好想帮助你们却又手无寸铁,叫我该拿什么来拯救你们呢?
本文曾发表于《芒种》2005年第10期
瞧我这记性
我想,我的记性是开始变坏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老记不住一些事情了,特别是当我不想记住某件事时,我的大脑就像被谁施了魔法似的,把某件事忘得一干二净。比如,一场失败的考试,比如,挨了领导的一次批评。比如,一次糟糕的恋情。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我就是一个没有忧愁没有烦恼的乐天派,看上去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傻乎乎。
这个美丽的假日,我收到了一张“红色罚款单”,是我以前顶不喜欢的一个领导为他儿子的婚礼在广发“英雄帖”。我们这里谁家做红白喜事都习惯喊作“做酒”。这个领导以前在我们单位做小头目时背地里就赢得了“做酒大王”之称。他家的红白喜事比别人家似乎硬是要多些。一年总有个三五趟,今天是为小儿子做升学酒,明天又是买了一套二手房乔迁之喜。再下个月又可能是老子老母过世。反正,就数他家名堂多。大伙虽然背地里颇多怨言,可在一个庙里共事,人家大小又是一个头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你发了帖子是看得起你,你能厚着脸皮不去“挂礼”(忘了交代,我们这边去谁家吃酒,不论红白喜事,不兴封红包,而是在一本主人家事先准备好的礼簿上,由专门的事仪依次登记来客的名字和礼金数,俗称“挂礼”)吗?
现在可不同了,他都已经调出我们单位一两年了。我们已经不受他的统治了。他倒好,“做酒大王”这顶帽子还是舍不得摘掉,家里的红白喜事依然多得吓人,对我们这些昔日下属也念念不忘,“情深义重”的每人发帖。不知道的真以为他是念旧情。可是已经没人领他的情了,没有一个人不对这频频射来的糖衣炮弹表示极度的厌倦。而且,这绝不是最后的晚餐。不用掐指头也能计算出来,按照他们家这个做酒法,还远远没个终点啊!大儿子娶了亲还有小儿子要娶亲,大儿子买了房又有小儿子要买房,做了三十大寿,可还有四十大寿、五十大寿……这无休无止的做下去,谁家有他们家那么大的劲头,反正,怎么着,这都是一笔不划算的投资。我决定放弃,以前到他们家挂的礼钱就当是丢到水里漂走了,从今往后却是再也不上当了。于是,在他们家热热闹闹的为他们宝贝儿子娶亲的这一天,我的坏记性又不期而至,我没有去“挂礼”。
第二天,有要好的同事如梦初醒般在电话里对我说:“哎哟,昨天我忘了挂礼,你挂了没有?”我惊讶:“不会吧,他们家不是明天才做酒吗?”同事说:“是你记错了吧,是今天才对呀!”我囔囔:“我当时看了请贴,明明写的是明天的日期呀!”为了证明自己没错,我赶紧从垃圾桶里拣起那张揉皱的请贴展开一看:“哎呀,还真的是今天呢,亏我老记着明天的日期,瞧我这记性!”同事在电话那头惋惜的说:“就是呀,想不到我们都忘了,以后见面了都不好意思呀,还以为我们是故意不去的,偏骗娶亲嫁女这种事隔日再补礼又不吉利。”我说:“就是呀,有什么办法呢,忘都已经忘了。还好,他们家喜欢做酒,以后挂礼的机会多着呢,来日方长嘛(只有我自己知道,没有以后了,这次请了都没去,估计他家以后再做酒也不会给我发请贴了。)!”
放假完回到单位,同事们一说起这事。才知,忘了这个“做酒大王”家那天去挂礼的远远不止我们两个。就连他昔日的朋党都在那里扼腕拍腿,懊恼不已:“瞧我这记性,怎么就给忘了呢!”
看来,记性不好的大有人在,可不单单是我一个人。也许坏记性这东西也是可以传染和蔓延的,就像禽流感,就像西伯利亚寒流。只是,不知是我传染了别人,还是别人传染了我?
本文刊发于《合肥晚报》2007年8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