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朋友们向我伸出了温暖的小手,纷纷以电话、短信息等不同方式向我表示同情和慰问。有的还向我贡献了不少声称是一般不对外传的锦囊妙计。无非是给领导请客送礼,托人情拉关系,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之类的黑厚学。我倒是想试一试,又担心费力不讨好,适得其反。何况女孩儿家的面薄,万一失败了,传出去以后还怎么见人啦!但如果就此作罢,显然也不是我的性格。琢磨了一下,我牺牲了一晚上写稿子的时间,搜肠挂肚把心里要说的话炮制了一封洋洋洒洒,自以为感人肺腑、精美绝伦的书信。以短消息的形式一一发到领导的手机上。写信可是我的拿手好戏。想当年,我可是班里的情书大王,我的男朋友就是被信里的文采所折服,而心甘情愿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这是题外话,暂且不表)我想除非领导铁石心肠,否则不感动才怪呢!我信心十足的收拾了几样简单的行李,等着意料中的好消息。
结果是领导依然坐怀不乱,不为所动。这使我的自信心严重受挫。看来我不得不悲哀的承认,我引以为傲的书信时代已经结束。
一朋友打电话问我好。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鬼哭狼嚎的抛出了我那句经典名言:郁闷啊,超级郁闷啊!朋友笑笑说:呵呵,现在的女孩子动不动就郁闷啊!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笔会嘛,以后机会多得是。我郁郁的说,你不明白的,这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笔会。老是呆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感觉胸口憋闷的发慌。再不找机会出去走走,难保这世上从此不会少了一个正常人,多出一个疯子。朋友说,有那么严重吗,原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如等过段日子到我这边来玩吧,看看湖光山色,品品风味小吃,还有我这个免费的导游哦!我压抑住内心的狂喜,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真的吗,你确定不是哄我开心?他说,那当然,君无戏言!我说,那就这么说定了,不许反悔哦!朋友很认真的向我保证:一言为定!
我心里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要知道,朋友所在地正是我梦寐以求、窥探已久的一处著名旅游胜地。穿着红色外套,披着长长头发、伸着懒腰的我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阴谋得逞的妖媚红狐狸,只听“嘘”的一声长啸:哈--哈--哈,你—中—计—了,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本文发表于《文艺生活.小小说》2006年第2期
女人是用来疼的
艳是我最好的朋友,和万结婚两年了。小两口在珠海一家外企上班,分期付款在一个漂亮小区买了一套房子。也就是七八十平方米的小套间,两室一厅,布置得却也挺温馨的。我每次放长假了都要去她那里小住几天。
五一节,我又专程去她那里玩。五月的珠海已提前进入了夏季,在一个太阳有点火辣辣的上午,她约了几个朋友,一行六七个人提了干粮和水,兴致很好的说要去“白莲洞公园”爬山。艳也正好有机会秀秀万给她新买的“柯达27590”相机。
那天太阳真的很大,我们没作任何防晒准备,似乎存心要让娇嫩的肌肤暴露于赤裸裸的烈日之下。艳说在空调房里呆得太久了,难得来个阳光浴呢。她甚至振臂高呼让阳光来得更猛烈些吧!说是这么说,提着大包小包的干粮爬一级一级的石梯,对于长年坐办公室的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大伙儿不一会儿就累得气喘吁吁。只有艳看上去兴致真的不错,她一路像个欢快的麻雀那样叽叽喳喳,摆弄着手里的照相机,这里拍拍,那里照照,大有不把山中美景尽收眼底誓不罢休的贪婪。
艳在一处花丛前停住了脚步,把相机递给万,兴奋的说:“帮我在这里照张相!”早已爬得很累的万把相机一推说:“不照。”艳说:“你真的不照吗?”万说:“不照就是不照。”艳生气的扭头就走,鼻子一耸一耸:“我嫁给你图什么呀,连替我照张相都不肯,今天我不去爬山了,我现在就回家。”万说:“你回就回吧,吓唬谁呢?”艳一听这话就更气了,噔噔噔的就哭着往山下走,还作势把手里半瓶矿泉水往地上用力一掷。我们几个女的赶紧跟了过去,一来是劝她别走,二来是赶紧抢下她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别让她一生气也像扔矿泉水瓶一样扔掉。我顺利的夺下了她的相机挂在自己身上,那几个女同事已在跟她做思想工作。“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少了你这个开心果,大伙儿都会玩得不开心的”、“你同学那么远来你这里玩,你应该高兴才是,别闹得大家都不愉快”。我也陪着小心说:“是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为了我也应该忍一忍啊”。艳泪眼婆娑的说:“我知道,万就是存心让我不痛快,存心让我在同学面前出丑,要不,怎么和我对着干呢?今天要么他走,要么我走!”
这边,我们几个女的在轮番围着给艳做思想工作。那边,男同胞则在给万做思想工作。然后,万似乎作了很大让步似的,誓死如归、昂首阔步的朝这边走来。我们一见万走了过来就都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一哄而笑着走开,把空间留给这小两口。不知万对艳说了什么甜言蜜语,只见艳的脸一会儿就多云转晴,没事人似的手挽着手朝我们追赶了过来。眼看一场暴风骤雨就这么偃旗息鼓了,要不是艳还挂在眼角残留的泪珠为证,我们几乎不能相信半秒钟之前发生的一切。
知道暴风雨已经过去了,我们就笑艳:这么快就雨过天晴了啊?艳不好意思的笑着汲了一下鼻涕,站在山坡上摆了一个很美的poss让万给照了张相。我们打趣:“要是当时不及时阻拦,你会不会把照相机也摔了。”万说:“真要摔了,可是三千多块人民币,起码要几个月以后才会重新给你买。”艳说:“我才不那么傻呢,摔破了又要花钱买,花的还不是自己的钱。我的心里可是明白的很,每次一闹别扭,我一生气就会摔东西,可摔的都是枕头、被子、衣服……”
回到家里,艳和万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为白天发生的事展开批评与自我批评。艳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不该为了一点小事当着那么多人和你闹情绪。”万说:“知道了就好,搞的我很没面子的。”艳说:“可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啊,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着我一点,不就是要你替我照张相吗?”万说:“我为什么要替你照相呢,那么大的太阳,又要爬山,又要提东西,累都累死了!”艳说:“我是你老婆呀,我不让你帮我照相让谁帮我照呢?女人是用来疼的,你不知道吗?就算你不想替我照,拣几句好听的话哄哄我,我也不会委屈的掉头就走啊!”
吵完了,我们坐在电脑前看白天爬山时的照片,不愧是“柯达27590”拍摄出来的,照片的质量很清晰,特别是艳刚闹完情绪在山坡上照的那张,眼睛红红的,嘟着小嘴,仿佛受了很大委屈似的,那眼睛,那眉毛,那嘴巴,仿佛都在向万泣诉:“女人是用来疼的,女人是用来疼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本文发表于《文艺生活.精品小小说》2006年第9期数字时代来到这个城市学习有差不多一个礼拜了,城市是个大城市。
下午没课。娜娜想上街一趟。寄信、取钱、上个网啥子的都可以。只是瞎逛逛,啥都不做也好。不过,娜娜一个人是不敢上街的,从乡下来到这个大城市,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只觉眼花缭乱,那还辨得清东西南北中。娜娜永远也搞不清去哪个地方该走哪一条路线该坐哪一趟车该在那一路站牌前下车。有一次,娜娜就坐上了一辆相反的车,离目的地越走越远。最后绕了一个很大的圈,边走边问路才大汗淋淋的绕回来。为此,娜娜还获得了“小笨蛋”的光荣称号。
为了安全起见,娜娜把身上的现金换成了一张银联卡。没钱用时,随便往那个取款机前按一按,钱就自动吐了出来。现代科技就是方便快捷,要不是出门前有朋友提醒,娜娜还不知道有这现代化玩艺儿。数字一键查询余额,数字二键修改密码,数字三键取款。
娜娜可是在出门前演练了一两次便学会了具体操作,还设了密码呢,真好,密码让人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看来自己也没那么笨嘛,娜娜为自己可以那么快跟上潮流的步伐而暗自得意。
娜娜一连换了几家银行,取款机老不见吐出钱来,娜娜急了,莫非这取款机也知道她的外号叫小笨蛋。密码?密码?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忘了密码呢?她站在取款机前拍着脑袋使劲回忆着,是这个吗?不对。是那个吗?也不对。娜娜换了不同的取款机,不断变换着输入不同的密码。不同的取款机机械的显示着相同一串冰冷的号码:密码不对,请重输!娜娜的头上泌出了层层汗珠。有人告诉娜娜,如果不太会使用自助的,也可以拿了卡去银行的柜台前人工操作。娜娜像遇到了救星一样排了长长的队,如释重负的把卡递给营业员,因为她也终于记起她的密码是由哪几个数字排列的了。营业员用职业化的语气头也不抬的说,因为连续输入几次错误密码,卡已被锁,需要带身份证到原开户银行办理解锁手续。
娜娜在别人好奇与不解的目光中悻悻的离开了银行。那些人的目光如芒刺背,仿佛娜娜拿的不是自己的卡,而是捡的偷的抢的似的。娜娜也不竟要怀疑了,这是自己的卡吗,这世上居然有人拿了自己的卡取不出钱?就好比拿了自己家门的钥匙却开不了门,说出去有谁会相信呢?娜娜不由得诅咒:这该死的密码!这该死的数字,欺负我这个小笨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同宿舍住了一个老乡,也乐意帮助弱小阶级。娜娜也就厚着脸皮当上了借债一族。
仔细想来,娜娜已不是头一次吃数字的亏,不是头一次在数字面前栽跟头。她是经常被数字弄得焦头烂额的。读书时数学几何之类的就没学好,一到考试就头疼欲裂。好不容易走上社会,原以为从此也就摆脱了它梦魅般的魔爪,哪想它的纠缠是无止无尽的。偏偏现在又是一个信息时代,这个机那个机的,这个卡那个卡的都离不开数字。电话号码是数字,住的房子、楼层是数字,出生年月是数字,公交车是数字,考藉号是数字。就连一个人的身份证明也是一大串长长的数字组合而成。数字就是这个时代的通行证。娜娜老是记不住属于自己的那一串又一串的号码。这不,才一个多月没上网,娜娜就忘了QQ号码。好不容易想起QQ号码,又忘了密码。
等全部一点一滴的记起来时,已过去了大半天。想打开邮箱看看,需要密码;想上中国同学录逛逛,需要密码;想上论坛跟跟贴,也需要密码。娜娜的QQ、邮箱、注册了的一个又一个的论坛,因为记不住密码而进不去就是常有的事。有一次,娜娜要出远门,临行前换了一个新的手机号码,有空时就给朋友发发短信,倾诉自己的相思之情。奇怪的是没一个朋友给她发短信和回短信。娜娜很生气,怎么这样不讲义气,还说是朋友呢?回来后,娜娜就去兴师问罪。
朋友看上去比娜娜还委屈,你还说呢,自己的号码都记不住,我按你给我留的号码发了几条信息也不见回音,就打电话过去,一个陌生的男人接的,说是没这个人。又是数字搞的鬼!娜娜感觉自己钻进了一个迷宫或者怪圈,里面一会儿出现很多狰狞的怪兽朝她呲牙咧嘴,一会儿又变成了繁星一样张牙舞爪的数字……真是的,这年代,怎么这也是数字,那也是数字。明明知道人家的数学学得不好,这不是存心与我作对么?难道没有别的方式可以沟通和交流么?然道离开了数字人类就没法生活么?
娜娜迷惘,娜娜生气,娜娜愤怒!我要抗议,我要讨伐:讨厌的数字,可恶的数字,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让你叫我一声姑奶奶。
本文发表于《芒种》2006年4期
我的过去你的现在
舒舒服服的睡个午觉醒来,拉开门一看,十八岁的堂妹萱正站在门外徘徊。我说进来吧,来了多久了,怎么也不敲门呢?十八岁的萱呃了一声就进来了。
十八岁是一个多么让人妒忌和羡慕的年龄啊,因为我已经把我的十八岁给弄丢了,何况,十八岁的萱长得那么漂亮,就像早晨还带着露珠的茉莉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但我不喜欢萱,她老是死气沉沉的,没一点朝气,像个哑巴似的不爱说话,别人问一句,她最多答半句。和她的交流要多吃力就有多吃力。
我说,学校放假了啊?她说是啊。我说,你是从学校来还是从家里来啊?她说是啊。我说,毕业了吗?她说是啊。我说找工作了吗?她说是啊。
我觉得这样的对话没法继续下去了,多么的无聊乏味啊。人家懒得和你说话,你又何苦在这里左一句右一句的没话找话,自讨没趣。我也索性沉默了,把她扔在一间房里看电视,我自己在另一个房间里看书,各不相干,她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好了。
吃饭的时候,爸妈一个劲儿的给萱夹菜,问长问短,萱也老是爱理不理的,像挤牙膏似的半天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我对萱彻底失望了。这个小女孩怎么这么不爱说话呢?对我沉默也就罢了,对关心她的伯父伯母也是这样的态度,好似我们全家上辈子都欠了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