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平稳地停靠在厦门机场。机舱里那些漂浮着的看不见的心脏们终于又彻底回到了它们主人的胸腔里。
2009-11
怀念胡勇
昨天上午,办公室通知:胡勇去世了,下午全局同志要去为他送行。
不啻一声炸雷,大家一下子被惊呆了。
我们都不想相信这条消息,因为胡勇太年轻了,二十四五岁,还没有成家啊!
胡勇是单位里的司机,尽管他不是局里的正式工作人员,但是却给大家留下了很好的印象。我们都很喜欢这个不怎么善言谈的年轻人。
下通知的郭主任眼睛红红的,是哭的。因为她最先得到的消息。
大家开始纷纷回想起小胡昔日的风采,怀念他静默而略带忧郁的眼神。虽然他因为养病已离开大家一段时间,但是在这一瞬间却感觉他距离我们其实那么地近,那么地清晰。
在我的印象中,小胡是个沉默的年轻人,很少说话,但总是用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别人的眼睛在倾听,很认真的样子。偶尔说一句,也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口气。他很少向别人开口提要求,即使在植树季节想要一两棵小树苗,也要沉思半天,忸怩老一会才提出,然后带着一丝羞涩和感激的眼神接过来。
胡勇是个不善于拒绝别人的热心人,很会体贴和照顾别人,不象时下的其他年轻人那么乖戾和势力眼,每次用他的车心情总是很熨帖。
那是一个多么懂事的年轻人啊!
天何不公啊!!!
这样一个花朵一样的年龄,这样一个年轻人啊!!!!
不知道他的父母此刻该是何种悲痛的心情啊?
从前年体检查出来毛病至今,才短短的两年,时间快得令人揪心。
14:30,前去吊唁和送行的人们开始集合,大家分乘三辆车赶往齐村镇汤庄胡勇的家。
正要去买花圈和纸钱等祭品,电话里传来不要再买的指令。因为根据当地的习俗,没有成家的年轻人逝世,是不能使用这些东西的。
好奇怪的习俗啊。
天空中飘着雨星,缓缓的湿洇洇的雨丝儿很象大家此刻的心情。
看着车窗外街边飞逝的景物,我感觉到生命的无常。在这个世界上,大家相聚有缘,可离去无份啊,谁也不知道上苍留给自己的底牌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留给这个世界多少印记,真是一件悲惨而无奈的事情啊。
有人说,抓紧生活吧。这个世界上什么也不是你的。大限到时你什么也带不走。
我很同意这种观点,只是潜意识里想着还是多给这个世界和家人留点有益的东西的好。哪怕是给别的人多留一点儿好的印象呢?
经过喧闹的市井,车子缓缓驶入郊区的街道,临近胡勇家的路上布满了泥泞,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水洼。远远的就听到他家里传来的哀哀的哭声。大家的心一下子被拉紧了。几位女士的眼圈红了。
我是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的,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忒凄惨了。
整个天空灰蒙蒙的,阴霾笼罩。
大家缓步走入胡勇曾经的家,他父亲和姑父上前迎接我们。
我没有来过胡勇的家,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院落,有一排猪舍,数株石榴,几口残留着枯干的荷茎的荷塘。这一切都在撕人心肺的哭声里显得是那么地凄凉。
堂屋里,一口没有上漆的棺材孤零零地摆着。这就是胡勇最后的家了。
我们在胡勇的灵柩前列队,准备行礼,死者为大啊。
小胡的姑父再三劝阻,我们实在拗不过他只好作罢。
约莫15时许,开始移灵,几位看似专业的人士将胡勇的灵柩抬入灵车。
灵车缓缓开动,人们开始挥泪为胡勇送别。在嚎啕大哭的亲人队里,我没有看见胡勇的母亲,可能是因为害怕老人家悲痛过度而把她安顿在另外的一个地方吧。
有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在声嘶力竭地痛哭,呼唤着一个听不太清的名字,估计是小胡的乳名了。我想,这位老人应该是小胡的奶奶或姥姥了。
我的心沉痛到了极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莫大的打击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何况送的还是一位如此年轻的人呢。
李局神色凝重,他内心的悲痛是显而易见的。他说,除了要去开会的和必须去办事的同志,其他人还是再送胡勇一程吧。
我们几位男士随车赶到卓山脚下胡勇的墓地。一座小池塘的下方,有一个窄窄的没有经过砌垒的墓坑,这就是小胡最后的归宿了。他头枕巍巍的青色的卓山,左右两侧是墨绿的松林,前方面对的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这的确是一个绝好的墓地了。
灵柩被缓缓放入墓坑,让胡勇的父亲看过并经他同意后,开始填土。
一位带着孝帽的年轻人(可能是胡勇的叔伯兄弟)和另一位年轻人挥锨各铲下三锨土,边铲边说:“哥,躲土。哥,躲土。”
整个现场很肃穆,除了施工时发出铲土的响声,大家都没有说话。都在为一个英年早逝的年轻人惋惜啊。
胡勇的父亲一直没有哭,老人的脸上布满了哀痛和无奈。他反复念叨着:“前天早上还出去吃早点哩。前天早上还出去吃早点哩。我问他干什么去,他说是吃早点。……”
真是欲哭无泪的哀痛啊。
土填的差不多了,慢慢的堆成一个小巧的圆圆的坟丘。工人们很细心地将坟丘修了又修,整了又整,这是他们表达哀痛的方法。
还是那位戴孝帽的年轻人为胡勇烧化了所有的纸钱,葬礼就宣告结束了。一个年轻人带着他未及实现的梦想到另一个世界去了。愿我们可爱可亲的小胡一路走好。
工人们在火堆旁烘烤着工具和身体,这也是当地的一种习俗了。
青山无语,松柏呜咽。我惊奇地发现,卓山的上部全部是侧柏林,那是石灰岩山地的适宜林种。而山腰以下却生长着茂盛的松林,应该是赤松吧,它应该是沙石山地的适宜树种啊。这样的地貌在鲁南地区是有的,但是没有想到,在这里也有这种地貌。这里真是一块风水宝地呀。
2009-12-116:06
佛珠丢了
送别胡勇的那天,一位同事来借桃核串。说是自己不能见那种场面,一经这种生离死别的过程就要不好。据说桃制品是可以避邪的,以前她在俺办公室桌上见过一串桃核,希望这次能借给她。
啊哈,这是哪年的黄历了啊!
我笑起来,我这屋里还能存住这种好东西吗?
看着同事一脸的失望,心中十分的不落忍。拿起来那串我自认为经历非凡的佛珠:“如果实在要戴,这串行吗?”
同事有点喜出望外,但还是说:“这么金贵的东西......”
——显然,她是知道这串佛珠的来源的。
“不要紧,拿去用好了。回来还我就是。”俺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过了三四天吧(因为中间隔了一个周末),同事来到办公室,一脸凝重。
“我把佛珠给弄丢了,怎么好啊。”
“没关系,佛渡有缘人嘛”我居然没感到意外,甚至连一丝儿小小的遗憾也没感觉到。
“我都找疯了,还是没找着。”同事还在解释着。
“没关系的,不要紧。”
“要不,这串还给你如何?”同事拿出了一串精致的手链状物件,显然是从某个旅游区买来的礼物。
“不要啊,家里还有无患子。我再穿一串就得了。”
“我戴在羊毛衫里的,外边还有羽绒服,怎么会丢呢?”同事还在嘟囔着。
“小事,小事。谁戴都一样。以后再去南京采到无患子,我穿一串送你。”我宽慰道。
同事走了,满脸的歉意。
我很高兴,但愿那串佛珠能够给捡到它的人带来同样好运。
阿弥陀佛。
回到家里,我找到了无患子。可惜有不少已经遭虫蛀了,大概是因为我没来得及“消毒”吧。不过,这种小虫真的很有佛缘哩,它的幼虫期可是终生以佛珠为食的吆。
众里寻他千百度,终于又穿成一串新的佛珠了,整整十八粒,油光锃亮的,较之原先的那一串更有精神呢。
我佛赐福啊。
感觉手心有点儿疼痛,伸开一看——掌心起了一个大血泡,已经到了破裂的边缘。
血染的佛珠啊。
血泡透亮亮的,有点晶莹剔透的感觉。
我感觉自己的心象被过滤了一遍。
2009-12
听一听,那山上的果儿在笑
很喜欢听侯德建的那首歌,叫做《三十以后才明白》。它总能使人回想起许多已经离去很远很远的事情。
有人说,一个人如果总是想着过去,这说明他已经开始衰老了。转眼间,生命的年轮已经转了三十七圈了。在果树这个狭小的院落里,我悄然地走过了十七个春秋。三十五岁是个门槛儿,从这里,中年就开始了。我想,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人,是应该忆旧的吧。是该浏览一下自己在过去的日子里的得失成败,重新设想一下自己的未来了。
1.我的果树缘我是一个山里农家的孩子,生于文化大革命开始后的1967年3月1日。虽然没有经历过六零年的大饥荒,但也尝到了大集体的辛酸。我很理解那些挣扎在农村的和我的家人们一样的农民的艰苦生活。他们苦挣苦捱一年整,除了缴纳各种名目的提留摊派外,往往所剩无几。更不用说供儿女上学或者改善一下生活了。好在山里有很多果树,有幸在责任田里分得几棵,结了果如果舍不得自家吃而拿到集市上去卖,就能卖到比田里粮食多得多的钞票,生活就能好过一点。我常常想,这也许就是我与果树和果农结下不解之缘的真正原因吧。记得小时侯母亲经常打趣我,说我每到春天总爱从外边挪一些小桃苗或者杏苗栽在家里,但隔不了几天就要把它们拔起来看看是不是扎根了。最后,这些幼苗总是难以长大的。现在想起来,从那时起我就喜欢上果树了。
1984年7月,我参加了初中升中专的考试,临考语文的前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考上了省林校。第二天作文的题目是以日记的形式记述《我的一天》,我抬笔就把这个梦写了进去。后来,我上线了,报的是枣庄师范,录取的却是山东林校。在泰安学习的4年里,我接待了不少家乡父老,他们找我不是为了爬泰山,而是为了买回去几棵好品种的果树苗。在他们的影响下,我也让父亲在自家菜园里栽上了当时十分时髦的山楂,随后又建起了苹果园。
1988年7月,我林校毕业分配到山亭区林业局,本来我学的是森保专业,却被分配到了果树站工作。从那天起,我就干起了果树。
2.科技攻关上班的第二天,局领导告知我去辛召乡查看雨季造林情况。虽然人生地不熟,但我还是独自一人坐上公共汽车去了。当时的乡林业站长是于景朝老师,他陪我看完造林现场已经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一上午爬了那么多的山,的确很累。午饭后在闲谈中他说的一件事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说藤花峪的山楂可叫虫子给害苦了,老百姓真拿它没辙。我问他是什么虫子。他说:“我也闹不准,好象是吉丁虫。查遍了教科书,也没有看到这个种。”前面说了,我是学森林保护的,而且学习成绩还不赖。换句话说,我学的就是林木病虫害防治,职业就是树木医生,对林木病虫害有着天生的敏感。于站长的话使我兴奋起来,我想尽快见到这个虫子。于是我们顾不上休息,他用他的大国防牌(后来改成金鹿牌的那种)自行车带着我就去了藤花峪。
在那儿,我看到了十分凄惨的一幕,大片正处于盛果期的山楂树被吉丁虫危害得叶黄枝枯、挂果了了。当时我抓到了几头成虫,但我也不认识。回来后我把成虫标本寄给了我的老师、著名昆虫学家刘世儒先生,请他鉴定种名。跟领导汇报以后,我向区科委申报了科技攻关课题。
同年9月,刘先生的鉴定意见出来了,虫名是勒氏长吉丁,属于国内尚没有发现和记载的虫种。先生鼓励我把它研究透,为山东森保界争光。接着,区科委的计划也批下来了。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所承担的第一个科研课题。
1989年8月,正是我的《勒氏长吉丁的研究》课题进行得最为紧张的时候,区委、区政府决定选派一批优秀干部到基层挂职锻练。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被分配在北庄乡东庄村任村委会副主任。到村不久,我发现该村也有勒氏长吉丁的危害。当时,山楂可是山民们发家致富的命根子啊!每斤山楂要卖到2元多,一亩地的收入有5000多元,相当于我当时月工资的55倍之多。他们的山楂也被勒氏长吉丁害苦了。我的课题得到了乡领导和群众的全力支持。区林业局的领导得知这一情况后,对我也很支持,并把区果树站承担的另外两个科研课题(《万亩柿树丰产技术开发》、《板栗大树增产技术推广》)也交给我主持。三题合一,加上下派任务,我感到了工作的压力。我把行李搬到乡下,住了下来。在努力做好下派工作的基础上,开始了艰难的科研工作。对于勒氏长吉丁课题,我本着边研究、边试验、边示范防治的原则,及时为果农解决了防治难题,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控制了该虫的进一步蔓延。对于其它两个课题,由于我在学校里仅仅是选修过果树栽培课,基础不牢,干起来颇感费力。为提高自己的业务水平,1989年11月我自费到临沂参加了为期20天的全省经济林培训班,并多次请省市有关专家研讨、论证技术实施方案。抓住点滴时间自学了大学阶段的果树栽培学教程。在课题组全体同志的努力下,三个课题都得以顺利完成。其中《勒氏长吉丁的研究》和《万亩柿树丰产技术开发》在1990年12月同时通过市科委鉴定,前者获1991年枣庄市科技进步二等奖。《板栗大树增产技术推广》课题1991年12月也通过了市科委鉴定,1992年获枣庄市科技进步三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