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是没有白天黑夜的。
当然,严格意义上来讲,地府的白天就是人间的黄昏,遍布眼前的只有类似西下的夕阳或是落日的余晖。
楚天的身影就这样从火红苍穹的幕布下出现。伴随着轻轻的叩门声。
苏浩然小心翼翼的用毛巾擦了擦睡得僵硬的脸颊,顶着惺忪的睡眼打开了门。
“一看就知道你昨晚肯定没有睡好。”一进门,楚天便冲着苏浩然打趣道。
“总感觉一切似乎不那么真实。”苏浩然答道。
楚天没有再接话,简单环顾了一下房间的四周,一切都如昨日那般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就连睡过的床单上都看不出有一丝的褶皱。
毫无疑问,除了他那敢初入地府就能把老成的崔判官气的要死的脾气外,其他方面都处理的十分有条理。
楚天有些不解,有着这般丝毫不肯退让的倔强性格,秉守着早已不知道为何物的心中正义。如此的大气凛然却又细心到能让整件房间看起来都一尘不染。
这本身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事情。
但楚天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考虑这个问题,毕竟这是一个很难解答的问题,他今天来,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
比如:要带苏浩然去看看名震地界的十殿阎罗之一,秦广王殿……还有“人”山“人”海的丰都城以及主管生死,人人谈而色变的……主薄司。
不多久,在楚天的带领下两人从这山涧旁的别院里朝着山下慢慢走去。
“你可知地界谁最大?”也许是往十殿阎罗府的路途太过孤寂又或许是楚天难得碰上一个与自己身份相当能说得上话的人,楚天倒也不像平时那般沉默寡言。率先打开了话匣子。
“是阎王吧?”苏浩然起先一愣,随后下意识的回答道。
“在地界,光阎王可就有10个。”楚天纠正道。
“那是…崔判官?”苏浩然不解道。
楚天侧过头,瞥了一眼一脸清秀,略带着茫然的苏浩然,心中想到:
“难道你是个白痴?”
或许是感受到了楚天的鄙夷以及昨日崔判官在三主薄面前的唯唯诺诺,苏浩然有些尴尬的说道:
“是三主薄吗?不对,是大主薄吗?”
楚天忽然有些后悔与苏浩然探讨这个问题,抱着不想继续下去的心态,索性直接说出了答案:
“地界最大的,当然是丰都大帝。传闻在几千年前,整个地界还处于一片混沌,死去的人无法投胎,孤魂野鬼遍地都是,当时天界众神也没有任何办法,直到有一天,丰都大帝突然出现在地界,率领十万阴司将兵,一举击溃众多厉鬼,从而建立了丰都城。从此方有轮回转世之法。”
“想来这位大帝并非常人。”苏浩然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
楚天一口老血差点喷出,这才明白崔判官为何敢犯地界之大不韪,也要此子魂飞魄散了。接着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和这种白痴搭话了。心想若大帝是常人,这傲人的丰功伟绩又岂可是一个常人能做出的?
至此,两人一路无话,直到眼前出现了一条宽大的用白玉铺成的大路。
无尽的余晖照耀在这一眼看不到尽头的大道上,散发出了洁白的柔和光芒。将内心中的浮躁悉数净化。
“从这里过去,就是镇守西方的三位阎罗之一,秦广王的府邸。”也许是看出了苏浩然一脸的惊讶之色,楚天缓缓说道。
“原来地府真的是有十位阎罗。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楚天的脸僵硬的朝一边动了动,心想难道我长得就像是开玩笑的?
一路再无话。直至广王殿前。
如果说先前苏浩然的神色是惊讶,那么此刻毫无疑问是震惊到了无以伦比。
一座巨大的看不到边的黑色大殿,之前远远的望去便能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此刻站在殿前,苏浩然只感到一阵阵阴风迎面扑来,从大殿里依稀还能听到传来的凄厉的惨叫声与哀嚎声。
大殿旁的高大石柱上,分别贴有一副对联。
上联为“抬眼望、黄泉黑路、生人莫过。”下联为“待从头,轮回转世,等闲莫再。”中间则是上书有秦广王三个金字的黑色巨匾。
不时间,便有两位身着阴司、面容刚毅的巨汉从殿内走出,在两人面前停下,抱拳道:
“秦广王有令,宣你等二人速速觐见。”
楚天有些诧异,按理说今天带苏浩然进丰都城,是不用通过秦广王的,想必大主薄肯定也对秦广王有所交待,这个突发情况是什么意思?虽说十殿阎罗与主薄司一向不是太和,但秦广王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吧?
这边还由不得他细想,苏浩然那边已经一脸正色的随着两位阴兵朝着秦广王殿走去。未了还转过头来冲着他说道:
“莫要秦广王久等,快些来吧。”
我滴个天,你知不知道秦广王殿是不能乱进的,之前也听大主薄闲聊时说过,阎罗十殿中,就连他在秦广王殿内也得恭恭敬敬的不敢造次。你是个白痴可我不是啊!楚天这一刻只感觉自己肯定变成了一只折翼的新奥尔良烤翅,晃悠悠的掉在了秦广王殿,然后被一脸严肃的秦广王大人回炉重烤。
想归想,但秦广王的命令不是自己这样一个阴司小吏可以违背的。楚天到底还是跟在三人的身后,走进了大殿。
奇怪的是,进入了大殿后,那些萦绕在耳边的凄厉叫喊声、哀嚎声纷纷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透着心寒的寂静。
殿内的两旁笔直的站着一个个身形魁梧的巨汉,依次从大殿上文案旁一直排到大殿门口的位置。
气氛无比的压抑,就连呼吸声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你二人,谁是昨日报道的小吏?”文案上,传来一个无比威严的中年男子声音。正是秦广王!
“我是。”苏浩然站前一步,恭敬的说道。
“你可知我今次为何召你前来!?”秦广王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十分的洪亮有气势。与传闻中的阴森、胆寒这类的词语完全没有关系。
“不知道。”苏浩然简明扼要的答道。
“听说你是因为大主薄小酌之后不小心在生死薄上被带下来的亡魂,不知此事你可知道?”
听到秦广王的问话,苏浩然与楚天皆是身形一震。
苏浩然万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真相居然如此的…荒谬。原来自己生命的消散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大主薄酒后胡乱带的一笔。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怒从心气。
而楚天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也就是说他本来就是奉大主薄的命令想要来掩盖这个事情,但听秦广王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来,难道这件事情已经败露了?若是如此,想必大帝也肯定知道了,那么大主薄…想到此处,楚天的冷汗直从额头上冒出。
“我不知道。”苏浩然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你觉得大主薄此事做的如何?”秦广王的声音听起来稍微缓和了一些。
“荒谬。”苏浩然想了想,高声答道。
此言一出,别说楚天,就连伫立在秦广王殿两旁的巨汉们,都纷纷露出了惊讶之色。
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众人心中皆是如此想到。
楚天颤颤巍巍的站直了身体,他已经不敢抬头去望向文案上的秦广王,想来这苏浩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就算被秦广王打入无间地府,也算是轻的了,可怜却千万不要连累到自己。
秦广王目光如炬,气势逼人。紧紧的盯着殿堂下的苏浩然。
苏浩然死猪不怕开水烫,一如在判官府那般回视着秦广王,眼神干净而清澈。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副诡异的画面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之后,只听秦广王忽然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好一句荒谬!本王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秦广王的话,周围的阴兵都不可置信的望了过去。
原因无他,秦广王虽贵为十殿阎罗之一,可从来都是以我自称,从来没有对任何下属说过本王二字,这次到底是开心到了何等程度,才会如此?
“好一句荒谬,好一句荒谬!身为地府重臣,七大主薄之首,如此草菅人命,还妄图饰而盖之,根本就不是大丈夫所为,实为我等不齿。今日听小兄弟的正义言辞,心中甚是心喜!来人啊,将我的沥泉拿上来,赏给这个小兄弟!”秦广王大笑道。
不多时,就有一名阴兵拿着一柄红缨铁枪走上前来。
苏浩然完全没有预想到这件事情居然会演变成这般,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然而更戏剧的是,这位阴兵忽然跪在殿前,双手托着名为“沥泉”的长枪,恭恭敬敬的朝着秦广王说道:
“望秦广王殿下三思!”
话音一落,两旁的阴兵纷纷一改之前脸上的惊色,面色凝重的全体跪下,高声重复道:
“望秦广王殿下三思!”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别说苏浩然,就连秦广王一时间都反应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