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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云瑞听到顾昕慈的问话,没有扭头看她,只抬头望了望正从云彩中冒出头的太阳:“趁这几天工钱高,我先干一阵。”

虽然两家没有来往,但顾昕慈也听张氏讲过,说云瑞的母亲身体比她母亲还不好,家里不能少人照顾,云瑞这样在县里上工,一干就是一整天,心里指不定多惦记家中母亲。

可这几天正是工钱最多的时候,云瑞也只能每日先打点好家里的一切,赶到县城挣这辛苦钱。

云瑞说完这话,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金灿灿的太阳已经从层层的云霭中蹿了出来,这会儿正挂着热力十足的笑意,俯瞰着这座繁华富饶的水边小城。

兴许是阳光太舒服些,顾昕慈仰起头,让那明亮的暖光抚照在自己脸庞上。

有那么一瞬间,这一片空地上的人声车马声都消失不见,只有阵阵海浪声带来潮潮的湿气,顾昕慈吸吸鼻子,仿佛已经闻到海水那咸咸的味道。

“令堂身体如何?”

“令堂身体如何?”

下一刻,她和云瑞便异口同声,问起了对方母亲身体的近况。

说完这句,两个人都有些诧异地扭头看向对方,少顷片刻却相视一笑。

他们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年纪轻轻便挑起家里的生计重担,这认识以来的地一个微笑,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

这些年他们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在外面跑生计时遭受的刁难与刻薄仿佛黑暗的影子,偶尔有时候,他们还能依稀记起早些年的那些不如意。

很多话他们不能跟亲人说,面对他们的时候,更要摆出一副自己很努力一切都好的样子。

可他们却彼此都知道,对方有多么不容易。

顾昕慈多少觉得,他们这一笑里,大抵有“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

她小时候家里境况到底还好,她家又是做瓷器营生,为了学习画瓷的手艺父母还特地送她念了两年兰塾,后来家里每况愈下,她也还是继续跟父母学了些许诗词歌赋,练了许久的画画技艺。

他们做瓷器生意的,如果画不好瓷,也就不用做了。

兴许没想到两个人竟想到一处,云瑞笑过之后,便点点头示意顾昕慈先说。

“我娘亲病了好些年,如今也不过靠药撑着,但这个年过得却挺好,劳烦云大哥惦记了。”顾昕慈轻声说着。

云瑞认真听完,便也开口说:“我娘也是这个情况,可能还没令堂身体好,不过她总算陪我又过了一个新年,多一日也算是赚的。”

听云瑞着意思,他母亲已经病入膏肓,现在不过天天挨日子。

想到这里,顾昕慈不由同情起来,但她家情况也摆在这里,实在没有多余心力去同情帮助旁人了,想了许久才说:“小毅,就是我弟弟如今也不念书在家帮着做活,云大哥要是担心令堂一个人在家,我回去便让我弟弟每日上你家瞅瞅,别看他年纪小,到底也能帮上忙哩。”

虽说顾昕慈家现在已经成了这个境况,但早几年还是有许多村人给帮过忙,农户人家本就纯朴,大家一个村住了几代,已经是累世的交情了,如果不是她家依旧不见好,那银子就跟无底洞似的有去无回,这几年村人也不会见他家人绕着走。

倒不是嫌弃他们,只是情分总归是在,他们也到底可怜顾家,可是可怜不能当饭吃,既然不好意思拒绝别人的求助,那只能绕开眼不见心不烦。

对于这个,不单顾昕慈,就连她父母弟弟,也知道村人并无恶意。

所以顾家人也很自觉,这些年除了李家,已经很少跟其他人家走动了。

顾家都这个样子,那作为外来户的云家更是艰难得多。

他们在青叶村无亲无故,其实以云瑞的吃苦耐劳,怎么也能在医治母亲的同时翻新翻新房子,让日子更好过一些。

可他到底只有一个人,离家时间长不得,每日太阳落下前便要回家,这样一来许多挣钱的长工就做不了了,他只能四处做许多份短工。

他现在敢来码头上拼几日工钱,也不过是看母亲身体稍稍有了起色,每日出来前就把她需要的所有药食物品都放好,晚上一下了工就马上往家赶,这样做了两日,倒也并无大事。

可面上看着并无大事,他心里却也时刻都担忧着。

要说孝顺,顾昕慈和云瑞都是青叶村顶孝顺的小辈,要说吃苦,他们两个也都是最能吃苦的青年,可村人们嘴里会偶尔夸他们两句,却也不许自己的孩子跟他们来往。

对于忙碌的顾昕慈和云瑞来讲,有没有同龄人跟自己来往,并不是十分重要的事。

但现在能跟跟自己境遇相同的同辈人交流,两个人心里确实也很高兴。

云瑞听了顾昕慈的话,心中一动,只觉顾昕慈的好意比正抚照在他身上的阳光还要温暖。

他并不是个瞻前顾后的人,既然顾昕慈都这般说了,便也没有推辞:“那就谢谢顾……顾小弟的好意了,我晚上回去跟我娘说好,每日令弟只要下晌过去看看她安好便行了。我这份工干到出了元月便可,这份恩情,云瑞记下了,再次谢过。”

顾昕慈听他这样郑重其事,忙起身说:“一个村住着,帮个忙也是应该的,小弟今日要早些回去,云大哥就此别过。”

云瑞也跟着站起来,见她轻松地指挥着阿黄,便没有上前帮忙,与她道了别便默默回到码头上上工。

顾昕慈今天愿意主动帮他这个忙,对他来讲已经是最大的恩情了。大恩不言谢,那句谢谢说一次便好,

他将来总能想办法还上。

其实刚才顾昕慈艰难推车的时候他是看见了的,当时他想上前帮忙,却发现顾昕慈自己一个人便咬牙推出了车,那个时候云瑞就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单薄瘦弱的年轻姑娘家,可能骨子里跟他是一样的人。

他们都是喜欢靠着自己的努力拼搏,遇到任何事情,都先想到的也总是自己努力。

他们隐忍、坚强,从来不轻言放弃,云瑞一直都活得认真,他认同自己的处世态度,也自然欣赏顾昕慈的。

这个冬日午后的短暂相遇,就像鹅毛飘到碧水中,虽并未打破湖水的平静,却也在他们的心湖之中荡起波纹。

顾昕慈又顺着那条小巷往西边走去,一路上好说歹说,才终于卖掉最后那两捆中碟。

与她来时不同,剩下的这两捆着实难卖,其他食摊不是已经买好了盘碗就是不需要中碟,甚至还有一家嫌弃顾昕慈家的价格贵的,但顾昕慈还是挨家挨户使劲吆喝费口舌,才终于卖光了带来的所有盘碟。

东西全部卖掉以后顾昕慈彻底松了口气,这些粗青瓷碗已经是上次开窑后剩的最后一批了,明天她就要到红柳巷和北泉街卖那些精细瓷器了。

因着车上已经空了,阿黄走得倒轻快些,最后那两捆中碟费了顾昕慈许多功夫,等到顾昕慈回到北泉街上已经约莫未时两刻,她看了看天色,见太阳还很足,便放下心来往姚金堂慢慢行去。

章安晴的病以前并不是姚金堂看的,但是一开始吃了药总不见好,后来顾长生做主请了姚金堂的姚大夫家里去看了一回而,当月换了药她母亲才咳得没那么厉害。

姚金堂是景梁县最大的医馆,如今坐堂的大夫是姚家的第四代小姚大夫姚雁宇,小姚大夫与他的祖辈一样的妙手仁心,虽然出诊费比其他医馆贵上不少,但药却从来不比别家贵且药效更好。

当时给她母亲看病的可是姚雁宇的爷爷老姚大夫,顾昕慈记得很清楚,当时老大夫跟她爹说,她母亲生弟弟小毅的时候大出血体虚,那一年又格外寒冷,导致风邪进了肺里,这是金贵病,要是好吃好喝补药供着兴许两三年的功夫便好了,可他们穷人家,只能吊着续命。

老姚大夫到底仁心仁术,给她母亲捉摸了好久的药方子,才琢磨出这一副他们家供得起又能让她母亲更有起色的药来。

年前顾昕慈又亲自来请了小姚大夫去给她母亲续诊,小姚大夫很认真给看了病,末了把药量稍稍减去了一些:“小顾当家,是药三分毒,当时令堂情况危急,爷爷用了偏重的量,如今看令堂养得倒是极好,我给稍稍去了些药量,先吃着看效果,不行我再来一趟。”

顾昕慈自然千恩万谢,末了小姚大夫还免费帮她父亲看了看腿,当着他的面只说将养着就能好,可等顾昕慈把他送回县里,他才低声说了实话:“小顾当家,令尊那情况不是太好,他腿伤的时候没有用好药,后来是不是也停了药没再用?你看他现在这样拄着拐还能行动,如果这么拖下去,等到令尊年岁大些,说不得腿脚行走都要费劲,你……你要是家里还有余钱,给他多少用上伤药,虽说腿上的伤拖得时间长了些,但到底当时伤的并不是太重,用好了药,将来可能都不用拄拐走路。”

姚雁宇说完叹了口气,他也是隐约听说过顾昕慈家里的情况,要是有钱她怎么还会存着不给父亲用药?

“你家里……算了,我是知道令尊的想法的,还是紧着令堂的身体要紧。”姚雁宇说完,把写好的方子递给顾昕慈,又让药童给抓了新的药,才送她出了姚金堂。

顾昕慈想着这些,心里到底难受。

母亲不吃药有性命之忧,而父亲腿上的伤却只能一日拖过一日。

父母都是她的至亲,无论哪个她都舍不得,可如今也只能照着父亲的意思来办了。

顾昕慈叹口气,她把阿黄仔细拴在姚金堂的门口,这才低头进了药堂。

“小顾当家,新年好啊。”顾昕慈抬头,见姚雁宇正坐在堂中,冲她道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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