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仁嘉顺便对白芨与黄芩进行了批评教育,“今儿个都尝着人家徒弟的手艺了吧?”
“都是徒弟,你们再看看自己。”路仁嘉发觉,“你看看别人家孩子的”这句话听着不爽,可是说起来好爽啊。
等到最后他们见到“人家徒弟”后,白芨在路仁嘉耳边愤愤不平道,“人家徒弟比师父你年纪都大!”
路仁嘉瞪她,“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无长无少!”出宫后不仅自己自在多了,连白芨也不再拘束。
路仁嘉尝到了荐华堂老板的手艺,手拉海参煲汤、酱烹手拉海参,海参片儿被拉成薄而透明的大片,筋膜透亮,薄如蝉翼。
拉好后再烹饪,海参就不硬了,或烹或煲,都软硬适中。
路仁嘉还尝到了老板亲自做的脱骨扒鸡,鸡肉鲜嫩,入味地道,香的路仁嘉恨不得连自己的舌头一起嚼着咽下去。
后来与老板言明要比试后,老板很爽快的答应了,并大方的带她们进厨房里看。路仁嘉见到老板是如何做脱骨扒鸡的,顿时就跪了。
扒鸡谁都听说过,可路仁嘉以前还真不知道什么叫扒,总觉得大概和烧差不多?现代里扒鸡也多得是,若是真空包装的那种,不能再难吃。
所以看到老板做扒鸡时,爆、烧、烤、蒸、酿,接连五道工序,路仁嘉已经快哭了。
紧接着老板又让路仁嘉见识了什么叫做大翻勺。大翻勺后,锅里的原料翻了一百八十度,彻底反过来。
拉,送,扬,翻,动作极大极刁钻。
路仁嘉看得眼睛都直了,大翻勺真是好用,勾芡的时候,将盘子里码好造型的菜小心推入锅里勾芡,一个大翻勺后出来装盘,造型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不过是彻底反了过来而已。
烧菜烧鱼的时候这么勾芡,不但样子整齐好看,还正好能将刀工和芡汁儿最完美的部分朝上。
老板见到路仁嘉羡慕的眼神,笑道,“大翻勺你学不成,没那么大力气。”
路仁嘉心中暗道,才不是,我是喝过淬体清露的人。她已经决定要get这个棒棒的技能了。
老板不介意让路仁嘉进他的厨房,但是与其说是他不藏私,不如说是他压根不信路仁嘉能偷学到。
倒也不怪老板小瞧人,只是路仁嘉十指纤纤,面色如玉,虽然隔着衣服看不真切,但是左胳膊和右胳膊大致一样粗。
一看就是不曾动刀颠勺烟熏火燎的人。
路仁嘉不知道老板是这么想的,她觉得她在古代在她的职业领域中受到了性别歧视!
在古代谈性别歧视确实有点……逗比。
但是路仁嘉于厨艺方面一直被跪舔。皇后说御膳房里所有厨子做的菜都没有她做的好吃,皇上说嗯嗯嗯嗯嗯嗯!
突然遇到个瞧不起她的,路仁嘉的确有点受不了。
也不能说老板人不好,别管是不是他轻敌,他让路仁嘉厨房随便进,晚上打烊后路仁嘉可以在厨房里随便折腾,当然食材是要路仁嘉自己出钱买的。
只是老板时不时来一句,“您丈夫呢?”“您父母呢?”“您在外面这样,有点不像话呀。”
真是神烦!
路仁嘉总以为自己在宫里这么久,依然不改初心,坚持劳动,对奴才也都客气平等,说好听了是没有染上古代的不良习气,说难听了就是自己一直傻傻的适应不了古代。
但是如今发现,毕竟是久居高位,皇上和皇后对她极好,地位比她低的人都捧着她。
还是被养出脾气来了。
他算老几啊?皇上和皇后对我说话都和颜悦色的,他竟敢教训我?路仁嘉一阵阵的冒火。
她心中默念,“人人平等,人人平等,他岁数比我大那么多,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不是?”却仍然压不住心中的火气,“他一个平头百姓也敢教训我?”
又在心中默念,“他是平头百姓,自己不也就有个封建帝王的小老婆的封号吗?不能以此为荣,不能以此为荣……。”
可是还是很生气,“皇上都没教训过我,他敢教训我?”
路仁嘉放弃心理斗争了,她就是生气了,她就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她就是被人捧着捧久了养出脾气来了!
这次比试她不但要赢,还要赢得打脸!
第二日,路仁嘉便与老板商量如何比试,比试哪几道菜,又如何定输赢。
老板笑眯眯的道,“怎么着都行。”一副胜券在握,不过是陪路仁嘉玩玩儿的样子。
路仁嘉早就料到老板会这么说,“那好,咱俩闭着眼,一人拿起一个菜签,就比试这两道。”
老板闭上眼睛,随便拿起了一个,路仁嘉也闭上眼,她早就记住了自己想要拿的那道菜在哪里,下手拿了起来。
两人都睁开眼后,老板看了看两道菜名,他抽中的是拔丝金枣,路仁嘉抽中的却是蟹黄扒冬瓜,“换一个吧,蟹黄扒冬瓜得大翻勺,你不行。”
路仁嘉哪里肯换掉自己故意抽到的菜,“不必。三日后比试如何?到时候就请你酒楼里吃饭的客人来评判。”
不等老板再说什么,路仁嘉便起身走了。
三日后。
老板与路仁嘉相隔一个灶台,面前摆着相同的食材,同时开始比试。
先做的是拔丝金枣。老板与路仁嘉双手不停。红枣洗净,下锅煮道八成熟后捞出,去皮去核。山楂糕切成条插入枣肉﹐蘸均面粉,红枣在油锅中炸成金黄色,捞出沥油。
再将白糖炒成金黄色,将红枣放进去,快速颠锅,让砂糖挂匀。
老板余光瞥见路仁嘉颠勺的动作,不由得一愣。不可置信的侧头看去,路仁嘉颠勺的动作极为娴熟,快、准、稳,力道也不弱。
还没有大炒锅锅柄粗的胳膊,竟然能有这番力气。
老板不过惊诧了一瞬,便忙回过神儿来,快速的将拔丝金枣出锅,却因一时有些慌乱,没再装拔丝金枣的盘底抹油。
老板仔细看了看,火候倒是掌握的正好,唯一的缺陷就是盘底没抹油,拔丝金枣和盘子间会有些粘连,夹起来后略微影响卖相。
但是也就这么一处不足,路仁嘉若是炒糖的时候,火候略微掌握不好,会拔不出丝来、拔出的丝很短,糖的颜色不漂亮,甚至糖会发苦。
老板相信路仁嘉肯定会有失误的地方,自己这盘只是装盘前没抹油,其他地方都堪称完美,不必担心。
小二将自家老板和路仁嘉的做的拔丝金枣一起端到大厅里,让客人品尝,并没有说明哪盘是谁做的。
客人们一人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细细品尝。有人嘴拙,尝不出什么区别来,但也有在吃食上讲究的老饕滔滔不绝的点评,“这两盘子拔丝金枣,都是极品了。但若是要分出个上下高低来,还是——”他还特意停顿了下,等看到身旁的客人都瞪着眼等着看自己说究竟是哪盘,才心满意足的一指,“这盘,还是这盘更好。”
“丝拉得差不多长,但是这盘的丝拉出来,明显比那盘的更细更透亮。而且啊,最要紧的是——”客人又拉长了音,卖了个关子,“最要紧的是,那盘的盘底没抹油,糖都粘在了盘子上。夹起的金丝枣就不好看了。”
一边说着,一边夹起了一个,将筷子抬高,让人们看红枣的下面,“看见没有,这里的糖都被蹭没了,破坏了卖相。”
周围的客人按照他说的,一一仔细看去,不由得纷纷点头,“的确是这样。”
酒楼老板听说路仁嘉胜了的时候,简直不敢置信。
“那盘拔丝金枣还有没有?有剩下的话,给我端回来。”他倒要见识见识,那个小丫头做的拔丝金枣哪里比得过自己了。
怕是客人不懂,胡乱点评的好坏吧,老板不信自己做的会不如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做的。
小二看出了老板的想法,轻声道,“老板,今儿个范四爷在呢,刚才就是他点评的。”
老板顿时憋红了脸,却还是道,“那也把那盘儿给我端过来。老板我见识见识还不行吗?”心中却十分堵得慌,范四爷是有名的老饕,吃遍天下,最自豪的就是那一张嘴。
老板知道范四爷说是路仁嘉做的好,那就一定是路仁嘉做的好。没想到真让她赢了一道菜。
路仁嘉将老板的一切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瞧不上,自大便算了,如今看上去竟然还像是一个输不起的。“老板,还有一道菜呢,开始吧?”
老板听到路仁嘉这么说,只得开始做蟹黄扒冬瓜。这次他谨慎多了,虽然觉得这道菜要用到大翻勺,路仁嘉应该不会,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两道菜,他已经输了一道,即使赢了第二道,也不过是个平手,若是第二道也输了,那便是惨败。他以后哪里还有脸在这里开酒楼?
老板小心翼翼的切着冬瓜,大翻勺就是为了菜的卖相好看,所以一开始的刀工也很重要。切不好了,再怎么摆卖相也不好了。
路仁嘉也低头切冬瓜。然后两人同时起锅又炒蟹黄,另换一口锅调芡汁儿,将在盘子里摆好形状的冬瓜轻轻推到锅里,大翻勺翻来翻去,盘子里摆的什么样儿,锅里就还是什么样。
老板余光瞥见路仁嘉也在大翻勺的时候,差点没将眼珠子瞪出来,他十分想知道,路仁嘉架势倒是像模像样的,但是锅里的东西是不是已经散乱的不成样子了?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老板这次可不敢分心了,安安稳稳用大翻勺勾芡,再淋上炒好的蟹黄,将自己的菜出锅。
待到两盘菜都出了锅,老板探头看了一眼路仁嘉的菜,心里咯噔一下。
路仁嘉盘子里菜卖相比自己的还好。
除非她的菜吃起来味道不如自己的好,但是老板已经不敢掉以轻心了。老板隐隐觉得,她的菜口味一定也不会差。
两盘蟹黄扒冬瓜一端上去,便有几个客人连连惊呼。身边不明所以的人一脸茫然,盘子的菜不过是冬瓜和蟹黄,没什么名贵的食材,看起来也没什么复杂的工序。
懂行的便解释,这菜是如何勾的芡,大翻勺是什么意思,这菜是的造型不是炒好后摆出来的,而是炒之前便是这样。
“你看这芡勾的,薄薄一层,均匀的很,透透亮亮的,看着就好看。要是出锅后再用筷子摆出造型来,这层芡就毁了。”
外行的听了解释,也跟着惊呼做菜的人水平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