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皱眉,又静默的站了片刻,方才一声不吭的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曾奇不知道已经来了多久了,一直守在门边,防着有外人靠近。
方氏出来的时候,两人的视线不经意的略一碰撞就各自错开。
曾奇是一直目送她出了院子方才举步进门,看到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悲凉气息的褚易安,心里便是堵的难受。
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院子,试着开口道:“她的话,有漏洞?”
不是方氏的话有漏洞,而是今天她在御书房那里的举动就已经足以印证一切了。
虽然现在摆在明面上的还有很多的疑团,可是——
这个女人李代桃僵,诓骗了他整整十五年,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盯着她!”许久之后,褚易安才给出了这三个字。
曾奇的心头一紧,嘶嘶的抽了口气,“主上您这是——”
“芯宝和琪枫,都是本宫的孩儿!”褚易安道,重新睁开眼的时候,那目光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淳于氏忠于大荣,忠于涵芯,却不是忠于本宫的,本宫的一双孩儿,哪一个也容许出现差池!”
十五年!整整十五年!
有些感情,他寄放了整整十五年,如今这一刻,俨然已经筋疲力竭。
有很多的事,不是就一定查不出真相来,而是——
他已经不想再浪费力气去探究了。
就算真的验查清楚了一切又有什么用?是能把这些年来真心实意的付出都讨回来还是怎样?
最后,只能失去的更多罢了。
事情到了这会儿,就连曾奇也隐隐有点弄不清楚他此时的想法了,不过不管是褚琪枫和还是褚浔阳,却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那两个孩子都是同样的优秀,性子也好,若真要说是舍弃哪一个,曾奇想想也是不忍的。
所以这会儿听褚易安这样说,他也就下意识的没有多想,直接应承了下来。
方氏回了自己的小院,才刚走近了,就先见到那屋子里有灯光透出来。
她的脚步一顿,心里顿时就警觉几分,同时有种极为不安的情绪在升腾。
定了定神,她推门进去,果然就见里面暖阁的窗前,褚琪枫负手而立的一个背影。
刚刚在褚易安那里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方氏此时的心情就格外带了几分紧张,她站在门口许久,方才抿抿唇,冲那少年伟岸的背影唤了声,“小殿下怎么来了?”
褚琪枫自是早就听到她进门的动静了,却是一直到了这会儿也都没有转身,只就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有些事要找你谈!”
“哦!”方氏应了一声,带上门,用桌上的蜡烛把房间里的几盏宫灯全部点燃。
褚琪枫不再说话,她也不主动开口。
直到屋子里整个亮堂了,褚琪枫才又毫无征兆的发问道:“我们被褚琪炎盯上了,这一次的事情怕是没有办法善了,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和方氏之间都各自扮演着对对方一无所知的角色,他这样骤然开门见山的说话,方氏竟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凡事都有太子殿下在,应该不会有事的!”方氏说道,却有点底气不足。
“父亲他是人,也不是神,总也会有他掌控不了的局面!”褚琪枫道,语气依旧很冷,却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凌厉,“最近这段时间,我们东宫的处境会异常艰难,我需要做一些事情,也需要一些妥实可靠的人手驱策,浔阳身边的那些人,你给我要过来吧!”
方氏一愣,手一抖,就有一滴烛蜡落在了手背上,而她却浑然不觉。
“那是太子殿下——”缓了一缓,方氏语气僵硬的开口。
“即使我有需要,也不能把那些人挪给我用?”褚琪枫闻言,突然就笑了。
他转身,唇角噙一丝笑容看着眼前明显有些惊慌失措的方氏,道:“不是我的安全比浔阳的生死更重要吗?这样关键的时刻,母妃怎么反而本末倒置,又不肯把你的那些心腹给我用了?”
“殿下——”方氏被他问的哑口无言,完全不知道该是如何作答。
褚琪枫唇角牵起的笑容就越发透着讽刺道:“这其中还是有原因的吧?有他们非得要跟在浔阳身边的原因?他们的存在,真的就只是为了保证浔阳的安全?还是——”
褚琪枫说着,忽而一顿,再开口的时候,眼中笑意突然顷刻凝结成冰,带着刺骨的阴冷,厉声质问道:“为了方便他们能够随时听从你的指令,好对浔阳下杀手?”
褚易安都没能察觉到这一点,方氏却是完全不曾想到褚琪枫居然如此犀利。
她脸上表情瞬时一僵,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低声道:“殿下在说什么?我不懂!”
“你真的不懂吗?”褚琪枫冷笑,一改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面孔,出口的话一句更比一句更加的不留情面,“上一次从楚州回来我就明白和你说了,我不管你做任何事,就只求你能对我和浔阳一视同仁。那时候我还只当你是对她冷漠不喜罢了,其实说到底还我没把事情看的通透明白,你何止是对她冷漠无情而已?只怕这些年,你对她就一直都别有居心才对吧?你的图谋是什么?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让她以前朝遗孤的身份替我占着位置?然后等到有朝一日东窗事发,就直接将她推出去,替我去死吗?”
他的语气犀利,一声更胜似一声,说一句,就往前一步。
方氏在他面前,却是完全失去了应付褚易安时候的那种勇气,只被他逼的步步后退,直至最后,砰地一声撞在了墙壁上。
褚琪枫的眼中带着强烈愤怒控诉的情绪,那表情已然是濒临于失控的边缘。
方氏被他这样罕见失态的模样吓住,心里压了许久的那个念头浮现,突然就慌了,眼中浮现一抹冷厉的狠色,反问道:“上回我问你,你还说你对她没有额外的念想,殿下,你对那个小贱人,是不是——”
话未说完,她自己却就当先的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