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昕芮当然也知道那样的日子有风险不好过,可是这一刻,她的所有心思却都早已经乱了。
她是个极有心机的人,褚易简对她的秉性脾气也十分清楚。
虽说是今天这一连串的变故她未必能够撑得住,但也不至于慌乱成这样。
她这是有事情在瞒着自己?
褚易简也终于不得不开始重视此事,用一种深度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却就是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追问什么。
褚昕芮被他看的越发是心里发慌,还是尽量试着商量道:“五哥,我还是想要跟着你一起走!”
宁肯跟他一路被人追杀,也不在这京城之地屈居人下的讨生活?
这种事情,发生在褚昕芮的身上——
这不叫风骨,这叫反常。
“为什么?”褚易简的语气突然就冷了下来,言简意赅的问道。
“我——”褚昕芮下意识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抬头对上他的目光就不由觉的心虚,又猛地打住话茬儿。
褚易简并不逼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褚昕芮也知道这事情棘手,是一定要捅破的。
她用力的抿抿唇,终于一咬牙,再度抬头对上褚易简的视线道:“我叫人假传了褚沛的命令,让——让暗卫血洗王府,斩草除根了!”
虽然鼓足了勇气,可是话到后面,她的声音还是本能的低弱下来,心虚的利害。
褚易简闻言,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你——”他眼中迸射出来的戾气明显,脱口就要骂出来,但是因为被这个消息冲击过度,胸口突然就胀痛的厉害,才刚开了口,他便是身子一矮,抬手按住了胸口。
“五哥,你怎么——”褚昕芮吓了一跳,赶忙就凑过去要扶他。
却不想褚易简被她一碰就是蓦地吐出一口鲜血,喷溅的她满身都是。
车厢里立时就有血腥味弥漫。
褚昕芮的手擎在半空,却是被这场面彻底镇住,木愣愣的,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这样?”待到最后终于稳定了心神,她便是惶恐不已的爬过去,颤抖着手指递了水给褚易简漱口,“五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是不是——是不是之前闯宫的时候受伤了?”
褚易简的脊背弯曲的厉害,几乎是想要将身体缩成团,整个身体都在隐隐的颤抖。
他有半天没有理会褚昕芮,只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压住胸口,把那里翻滚沸腾的血液伴随着心脏碎裂一般的疼痛感尽量的压住。
一直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他铁青的脸上才稍微恢复了几分血色。
褚昕芮又倒了温水过去。
褚易简接过来,漱了口,紧跟着就一点一点缓慢的抬头朝他看去。
他的目光沉痛,又带了很深的恼恨和愤怒,种种感情交杂,落在褚昕芮的眼里,她就只觉得压力重重。
“我只是想要解决了褚浔阳那个丫头!”褚昕芮道,说着就是恼怒非常的一拍桌子,咬牙道:“那个丫头诡计多端,要不是因为她,延陵君又怎会对你见死不救?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说的愤恨,只要想到褚易简前途堪忧,自己睿王府大厦将倾,就再连心虚和恐慌都忘了,只剩下满心满脑子的愤恨。
褚易简张了张嘴,可是见她这样,也着实是觉得不知从何说起。
无可否认,褚昕芮对他是有兄妹之情的,就算其中也夹杂了许多的不得已和功利之心,但也绝对是有真心的成分。
所以这会儿他反而是无话可说。
褚昕芮见他不再言语,就试着去扯他的袖子,小声道:“五哥,对不起,今天又是我坏了你的事。”
“反正他也活不长久了,也不差这一两天了!”褚易简道。
他虽然很想亲手杀了褚沛,可事情都已经这样了——
不提也罢!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褚昕芮问道:“这就出城吗?宫里才刚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就算圣旨还没颁下来,现在各处城门的守卫也一定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戒备,我们要闯出去,可不容易。”
褚易简也是心中烦闷——
他本来就是抱着必死之心来的,原是不必考虑这些的,可是现在把褚昕芮扯进来,却逼着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许多额外的因素。
勉强压下去心里烦躁的情绪,褚易简闭眼思忖了片刻,然后侧目对马车外面问道,“走到哪里了?”
“回小王爷的话,前面出了胡同口就是东大街了。”外面跟随的侍卫回道。
“路口停车!”褚易简道。
“是!”
外面的人什么也没问的直接应下,褚昕芮却是急了,忐忑不安的看着他道:“五哥你——”
“还是照原来说的,你回去,到前面的路口就下车,然后直接去衙门,衙差会差人护送你回宫的。”褚易简道,是个实打实命令的语气。
褚昕芮一听,便是急了,几乎是有些坐不住的慌乱摇头,“不行,我不能回去,太子和褚琪枫是将褚浔阳做眼珠子一样的护着的,他们都一定会秋后算账来追究此事的。”
“能多活一日,也总是好的!”褚易简的唇角忽而勾起一抹薄凉的冷笑,“你跟着我,就只会死的更快!”
他这笑容太过陌生,看的褚昕芮也是忍不住的心里发凉。
“可是——”她还想要再争取,可是看到褚易简已经摆出了一副拒绝交谈的表情,也就只能生生把话都咽了去。
前面的岔路口,侍卫们自觉的停了车。
褚昕芮坐在马车上,却是迟迟不愿意动,只是神色焦灼,一再的盯着褚易简看。
“走吧!”褚易简道:“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后面的路,就只能是各自自己去走,能走多远,都看你自己的本事。”
褚昕芮的心中苦涩又不安,却也知道这一刻是多说无益了,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挪动着下了马车。
褚易简一直靠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