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越说越急,最后也忘了害怕了。
褚易简对他的话却是置若罔闻,脸上表情一直淡淡的,沉吟了一声,突然开口打断他的话道:“这个先不提,你是怎么和芮芮说的?”
“属下——”因为是头次背叛,陈四多少还是心虚,迟疑了一下,才底气不足道:“属下只是实话实说,想要求郡主来劝一劝小王爷!”
“劝我?”褚易简闻言,却是笑了,一声笑过之后,他的语气突然转冷,凉凉道:“你这也是长本事了,本王的事,也要靠着你来指手画脚了!”
“属下不敢!”陈四一惊,赶忙再度磕头告饶。
这边他的额头磕在地砖上,砰砰直响,没几下额头上就起了淤青。
褚易简坐在案后,却是自始至终看都没看他一眼,听着这声音,也无半分动容。
他不叫停,陈四也不敢自作主张,就在磕头磕的头晕眼花的时候,外面刚好褚昕芮带着两个婢女匆匆赶来。
“行了!”远远的看到这里的场面,褚昕芮的心里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进门就直接对轻歌使了个眼色。
轻歌走过去,抬脚往前一送。
下一次陈四的脑袋叩下来,就刚好落在她鞋尖上。
陈四愣了一瞬。
褚昕芮已经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和五哥单独说两句话。”
“是!”两个婢女答应着。
陈四却是心有余悸的先去看褚易简,看到褚易简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起身跟着一起走了出去。
“那些话,是我逼迫他说的,五哥你明知道他对你忠心耿耿,何必要为难他?”褚昕芮道,往前走了一步,下一刻却是突然毫无征兆的屈膝跪了下去。
褚易简这才自信函上面抬头,不悦的拧眉看过来,“你这是做什么?”
“五哥,我只想问你一句话!”褚昕芮道,脊背挺的笔直,不避不让的直视他的视线,字字铿然道:“我想要知道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我们之前计划了那么久的事,真的要就此放弃了吗?”
褚易简愣了一愣,从桌案后面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褚昕芮却是头次和他之间这样不客气的质问,她用力的抿抿唇角,没叫自己退缩,“五哥,从小到大,我什么都听你的,曾经褚家的灾难,我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你是我的兄长,是从小到大护着我长大的唯一嫡亲的兄长,你受的苦,我也感同身受,你做的事,在我看来就没有错的。我信任你,追随你,这些年,为了筹谋准备,我们一直都隐忍至深,好不容易到了今天,难道你却要在这临门一脚的地方放弃了吗?”
褚易简抿着唇角,不知道是不是在回忆过往,神色复杂。
“五哥!”褚昕芮见他不为所动,就更是急了,又提高音量唤了他一声。
褚易简这才缓缓回过神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的笑容微苦,笑了一下,然后就是颓然的一声叹息,仰倒在了身后宽大的椅背上,自嘲道:“该说的陈四都和你说了,那么你又觉得我现在当是如何?我筹谋计划了这么久,却是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是这么一个结果。芮芮,你知道,我之前一直期待的——”
他说着,就又笑了一声。
褚昕芮看不到他脸上表情,却能清楚的分辨他那语气当中深深刻的不甘和愤怒。
“若说是以前我就只是替我们的族亲家人恨的,那么现在——我却更要替自己恨上一回,我恨这苍天不公,竟是要用这样的办法戏耍于我。”褚易简道,说话间一直在自嘲的笑。
笑够了,他才又扶着椅背站起身来,眸色深沉而悠远的看着褚昕芮道:“芮芮,我知道你也恨,你也不甘心,可是现在命运就摆在跟前,你来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继续按照原来的计划,一举攻破皇宫,手刃了褚沛?
那么然后呢——
静待死亡!
等一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可是如果不做呢?
最后却是抱憾终身的。
“五哥,可是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褚昕芮道,语气悲苦,“如果你真的甘心,如果你是真的准备收手,那么今天你就不会出城去招惹褚浔阳和褚琪炎这些人。你明知道我们王府四下都被暗卫盯上了,其实——”
她说着,却是心虚的闭了嘴。
若不是中秋那天她自作主张,皇帝也不会对睿王府起疑。
中秋那日之后,哪怕他们就此安静下来——
可是皇帝的屠刀已经举起,不动手,也唯有一死。
思及此处,这一刻褚昕芮才是悔不当初。
“都是我的错!”她的眼泪骤然滚落,这一刻,是真的完全无措。
那个时候她要孤注一掷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他们设计多年的这一个局,竟会是因为延陵君的一句话就全盘崩溃,变得无法收拾。
褚易简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弯身扶起了她。
褚昕芮有些始料未及,低头看着他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一时茫然。
“五哥,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我——”褚昕芮道,泪流满面去看褚易简。
褚易简抬手,以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水渍,也没去看她的表情,只就语气平淡的问道:“害怕了吗?”
同样的话,中秋那夜的屠戮之后,他也曾问过。
那个时候,褚昕芮是坚定的摇头,告诉他不怕!
但是这一次,褚昕芮却是慌乱无措的点头,然后就满怀希望的看着他。
褚易简接触到她这样炽热的眸光,自是知道她在等什么,他也多想是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以一个兄长的身份给她保证给她依靠?
可是这一次——
叹息一声,褚易简就抬手压住她的后颈,将她压入了怀中。
他和褚昕芮之间的兄妹关系虽然好,但在举止上却都循规蹈矩,极少有这样亲密的时候。
“芮芮,对不起!”褚昕芮安静的把脸埋在他肩头,然后就听到耳边他带着深刻叹息的声音响起,“曾经我答应过,会一生护你周全的,可是现在——却好像是要食言了,如果我要先走一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