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其炎高坐马上,眸色深沉的看着她。
隔了一段的距离,但是那少女的眉目却意外的非常清晰,明艳动人的五官,犀利凛冽的气势。
以往他就知道这个丫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胆识气魄,可却是唯到了这一刻,到了这两军阵前万众瞩目之下,仿佛她身上隐藏的所有光芒才在这一刻绽放到了最顶点。
仿佛——
她生而便该是这个样子,藐视一切,傲视一切,经由铁血战地的洗礼,在这种铁与血的极致烘托之下展露最夺目的华彩。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褚浔阳,真的是叫人震撼又惊喜的完全移不开视线。
只是很忐忑,这种感觉会由他心中而起,毕竟——
哪怕现在同仇敌忾,他们彼此之间的立场也是不一样的。
暗暗的吐出一口绵长的冷气,褚其炎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开。
“世子,浔阳郡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李林不动声色的打马往他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
“京城方面出问题了。”褚其炎的语气很淡,看着远处被冷风压倒的长草,神情凝重,“她会过来,八成也是嗅到此次睿亲王之事的不同寻常,为着褚琪枫来的,而可笑的是她这一路走来,我们居然完全被蒙在了鼓里。”
李林口鼻之间嘶嘶的抽着气,“是有人刻意封锁了消息?”
褚浔阳的行程被人刻意隐瞒,并且前一刻还以人质的身份出现在敌营当中,很显然这其中是掺杂了南华人的手笔。
不过既然两军对垒,彼此使用一点非常手段无可厚非,最让人不安的是——
要封锁京城方面的消息,并且不露痕迹将褚浔阳掳劫走,这件事并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如果说是自己人方面没有问题,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
褚其炎的目光冷凝,带了几分躁意。
李林没等到他的回答,就又移开了视线,看向对面敌营中的方向,沉吟道:“常思铭是南华主帅,方才郡主说的他真正的主子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的背后——”
“这个人的生平我刚仔细地研究过,在行军打仗上面虽然很有一套,但是——”褚其炎道,唇角渐渐泛起森凉的笑,远远的盯着常思铭那里,眼睛里也跟着迸射出冷厉的刀锋来,“要说到联络咱们国中势力,不声不响掳了褚浔阳——这种布置和谋略,还不是他能做到的。”
常思铭封建威将军,算是南华国中一位很有名望的武将,只是这个人的脾气急躁又急功近利,在权谋算计上却不能称得上是个好手。
他也是最近研究了对方大量的资料信息才得出这样的结论,只是还没来得及横加利用,却被褚浔阳抢了先——
这个丫头又是怎么算到常思铭的底细的?
褚其炎的瞳孔不觉的缩了缩,目光再次定格于对面迎风而立的少女身上,神情若有所思。
常思铭的那名亲兵快马加鞭火速奔回营地。
他是常思铭身边的人,并没有人拦着他,只是见他这般火急火燎的神情,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和议论,他却也顾不得,直奔了军营西北角一座不很十分醒目的帐篷。
那帐篷林立在许多的帐篷之间,看上去并不起眼,平凡无奇,但是观察力敏锐的人走近了不难发现,这周边却是被一张隐形的巨网罩住,实则被封锁保护的密不透风。
常思铭的人过来,倒是没有触动埋藏在这里的禁忌,只是守在门外的一个士兵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阵前有事,十万火急,属下奉命前来求见殿下。”那亲兵道,翻身下马,这来回才一会儿的功夫,他却早已经是汗流浃背,忙不迭的抬起袖子去擦,虽然觉得难以启齿,也还是如实道:“常将军被困了!”
那士兵闻言,也是始料未及,赶忙转身进了帐篷,不多时再出来的时候就遥遥的冲他略一点头。
那亲兵也顾不得许多,飞快的整理了一下仪容走了进去。
那帐篷外面看上去十分普通,里面却布置的十分精致奢华,地面整个铺着厚厚的羊皮地毯,雪白一片,家具是整套的黄花梨木,雕工精致,每一个细节都处理的十分到位,摆设的瓷器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帐子从中间隔开了里外两间,里间一张圆形的软床,挂着深紫色的细沙帐,床铺整洁,被褥都收拾的平整稳妥。
外间的一张案桌后头,有眉目俊朗的年轻男子在翻阅一些信函。
他的姿态有些闲散,半撑着身子靠在一张榻上,神情看上去也带了几分懒散,只是深邃又专注的目光暴露了他此时十分慎重谨慎的状态。
“李维说常将军出事了?”听闻有人进来,他头也没抬的淡淡问了声。
“是!”那亲兵单膝点地跪下去,满脸的惭愧之色道:“常将军不慎被人挟持,对方说是一定要殿下亲自过去一趟,否则——常将军恐怕会有危险。”
“挟持?”男子闻言,忽而轻笑一声,语气里倒是兴致很浓的样子,“万军护卫之下,他又有把柄在手,这都能栽进去?这么看来,倒还是本宫低估了褚其炎的手段了!”
“不是的!”那亲兵忙道,脸色涨得通红,就越发显得尴尬局促,咬牙道:“不是南河王世子,是常将军一时不慎,中了浔阳郡主的阴招,被她挟持了。这会儿两军在营外僵持住了,常将军说什么她都不听,说是一定要殿下亲自过去才肯放人!”
不是褚其炎?而是褚浔阳?
之前在帐子外面听过褚浔阳和常思铭的对话,他也只觉得那丫头是有几分脾气的,于万军包围之下当众挟持了常思铭?
“哦?”案后那男子执笔的动作微微一滞,迟疑着抬眸看过来。
那小兵一惊,赶忙垂下眼去。
男子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情绪有些分辨不清的问道:“她不是中了千日醉?”
那东西是无药可解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那亲兵也是一脸的迷茫不可置信,苦涩道:“好像是我们都被她戏耍了,从头到尾她根本就是在演戏,就是为了借机挟持常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