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逸却没有停下的打算,仍旧咬着牙关,策马狂奔。
适容见他这个样子,眉宇之间终于多了几分恼意道:“他们不会放我活着离开的,这会儿官府的人肯定出动了,全线封锁城门,你要出城,已经来不及了,这个样子走,只会和他们再撞到一起。”
这群人的底细苏逸也很清楚,闻言终还是心头一震,迟疑了一下才有些不甘愿的收住马缰,左右观望着策马进了一条看似偏僻的巷子里。
两个人莫无声息的翻身下马,苏逸抬手捂住了手臂上的伤口,咬牙道:“褡裢里有药!”
适容伸手摸了一把瓷瓶出来,足有四五个。
苏逸伤的两处,虽然都不是要害,但是失血过多,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恶战,消耗了大量体力,方才一心逃命还不觉得,这会儿松懈了下来却是浑身发抖,牙齿打颤,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哪一个?”适容把几个瓶子拿给他。
苏逸想要抬手去取,可是手指却是抖的利害,抬了抬手,又再咬牙捂住了伤口,以眼神示意道:“红色和白色的都行!”
适容面无表情的取了白色的瓶子,动作利索却是毫不温柔的给他的伤口上上药,又从他里面的衣物上撕下来一角布条给他包扎。
延陵君的药都有奇效,几乎是用上了血就马上制住了。
苏逸的身子还是有些打颤,闭眼靠在墙壁上支撑着努力的平复呼吸。
适容左右拨弄了一阵那些小瓶子,又再问道:“有内服的吗?”
“大概有吧!”苏逸的声音听起来带了明显的虚弱和力不从心。
适容皱眉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再烦他。
她自己也是刀光剑影里活了多年,对各种药物是能凭借气味分辨个差不多的,翻了翻,找出一个大概正确的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喂了他两粒,又从马背上取了水给他灌了一口。
苏逸喝了水,又缓了会儿,大概是那药力发作,他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好歹是平稳了一些,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女人道:“你准备怎么办?”
适容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犹豫,只就声音平稳而无任何情绪的说道:“随便他们怎么说,只要我带着你的项上人头回去复命即可!”
即使那些人污蔑她和苏逸串通一气,最后只要她把人杀了完成了任务,皇帝即使心里有所怀疑,终归——
一切还是要看事实说话的!
许是她实在太过坦白的缘故,苏逸听了她的话,倒也不觉得意外,只就苦笑了一声道:“现在提了我的人头,你有把握可以在他们和衙门双重人马的围困下顺利杀出重围吗?”
适容看了他一眼,抿着唇角不可置否。
她的那张脸上似乎从来就不会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就连眼神也一直刻板冷硬。
她看着眼前容色苍白又不失俊美的男子,看得见他眼中的自嘲而和调侃,只是看不到恐惧和悲伤的眼神。
她这一生杀的人太多,见惯了将死之人的各种丑态,却还是头次见到他这样的。
她的目光定格在男人的脸上,时间维持的有点久,最后却又漠然的移开视线,瞥了眼犹且挂在马背上昏迷不醒的苏杭,道:“你带着他走是要去做什么?”
苏逸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闻言眼中却是瞬间迸射出强大的杀意来。
那一瞬的神色凛然,就然他这巷子里的空气也都跟着带了几分冷凝。
适容虽然觉得他这反应有些过激,却也没有理会他,就在她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才听苏逸说道:“他是该死,可是不能死在这里,我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适容愣了一瞬——
关于苏家的事她是听那人提过的,下意识的就已经想到苏逸无辜枉死的三弟苏琦,然后对苏逸的意图便是了然。
她抿着唇角沉默了一瞬,然后就自墙角直起了身子,走过去扶住了他的一只手臂道:“走吧,我送你出城!”
这会儿换做苏逸愣住。
他愕然抬头。
这巷子里的光线晦暗,女人的脸隐没其中,很难分辨情绪。
适容也不在乎他的打量,一边去牵马一边道:“我会杀你,但是不会欠你的人情!”
之前千钧一发,苏逸会出手将她从暗器的突袭下解救出来,并且不惜自损身体迎上她的刀锋,如果说她并没有震撼那是假的。
至于对方为什么要帮她她却是懒得深究,只是——
人情债是须得要还给他的。
她这一生,可以欠下无数的人命债,却唯独不会欠人情,因为人情这样奢侈的东西也是她这种人所负担不起的。
苏逸揣度着她的语气——
她说杀他时候的语气坚决,没有半分的犹豫,显然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
还人情?
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瞬他是怎么了,居然会莫名其妙的去替这个意图杀他的女人挡了灾。
“呵——”苏逸撑着身子慢悠悠的走过去,当先爬上马背,又朝着站在下面的女人递出一只手去。
适容漠然的看了眼他的手掌,却是没接,自己一纵身攀上马背,仍是坐在了他背后。
苏逸并没有马上打马离开巷子,而是深吸一口气,语气散漫的问道:“你不是说现在城门都被封锁了吗?我这会儿是没劲儿再打了,我们怎么走?”
适容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阴暗的墙角,只道:“先往城西的朱雀胡同走一趟。”
听她的话像是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模样。
苏逸心中微微诧异,却是没说什么,只是一耸肩道,“这里的路我不熟!”
适容隐约的皱了下眉,直接抬手一抓他的肩膀就将他凌空甩开,苏逸再稳住身子的时候已经落在了她的身后。
“驾!”适容也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一抽马股冲了出去。
苏逸的身子一晃,忙不迭搂住她的腰。
女子的腰肢纤细柔韧,那触感说不出的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