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平公主冻了半夜,不胜虚弱,被宫婢扶着,正小步小步的往这边挪动。
抬头看见风启过来,她对风启似乎是真惧怕的紧,直接就是腿一软要往地上扑。
风启就站在她对面两步之外的地方,顺手扶她一把是再方便不过的了,但他却根本不屑,直接就举步要往台阶上走。
“二哥——”宁平公主被宫女搀住,下一刻却是暗暗一咬牙,直接扑过去,从后面扯住了他的衣袖。
风启的目光一冷,顿住脚步回望过来,寒声道:“放手!”
宁平公主其实是怕他的,身子抖了抖,却还是硬着头皮没有松手,只压低了声音飞快的说道:“二哥哥,我不是针对你的,也没有害你的意思,我也是情非得已,请你——”
“二殿下和三公主这是在做什么?”宁平公主的话到一半,身后突然传来有人调侃的轻笑声。
这个声音是——
宁平公主的心下一抖,就烫了似的连忙松了手。
回头,果然就见一身竹青锦袍的延陵君手里甩着块玉佩款步行来。
他脸上笑容可以说是光芒四射,顾盼生彩,但是身边与他同来的却不是被崇明帝点了名的褚浔阳,反而是一脸表情严肃的宣城公主。
宁平公主的眼睛一瞬间惊讶的瞪得老大。
延陵君已经举步走到近前,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道:“听说陛下召见,二位要是没事,就先给我让让?我一会儿还急着回府!”
风启看他一眼,就面无表情的当先举步往里走。
延陵君弯了弯唇,也跟着大步走了进去。
宣城公主的心情似乎不好,一直目不斜视,也跟着走了进去。
宁平公主受了凉,发了点高烧,这会儿更觉得浑身被火炉烘烤一样,脑子里也浑浑噩噩的不清楚,暗暗掐了掐手心,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了进去。
彼时那殿中惠嫔和繁昌公主都已经在了,崇明帝靠坐在宽大的龙椅上闭目养神,面色不善。
“陛下!二殿下他们来了!”令文昌凑近他身边小声的提醒。
片刻之后,崇明帝才睁开了眼睛,视线往殿中众人身上一扫,然后就凝固在了延陵君的身上。
“不知道陛下连夜召见,是有什么旨意?浔阳她身子不方便,晚上又受了点儿惊,祖母体恤,就叫她先回去了。”延陵君微微一笑,主动开口说道。
“父皇传召她来,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架子?”宁平公主一听,立刻就怒斥出声。
褚浔阳可是今天的主角之一,她不在这里怎么行?
“我已经说过了,浔阳她不舒服!”延陵君挑眉,还是不温不火的看着她,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又换了副闲散的语气,“倒是三公主你好大的威风,陛下都姑且还没开金口,你便有资格在这里大呼小叫,质问浔阳的去处了吗?”
那个褚浔阳,通常是连风连晟都绕道走的,崇明帝要询问她的去处还说的过去,宁平公主——
的确是不够这个资格的。
宁平公主立刻察觉自己失言,却是已经晚了,崇明帝的脸色明显又阴暗了三分,正不满的盯着她。
“父——父皇,我——我——”宁平公主心里砰砰乱跳,使劲垂着眼睛,有些语无伦次。
崇明帝扫视了众人一眼,也不迂回,直接道:“今天的事情说大不大,本来找定国过来,是想要当面向她确认一件事,既然她身体不适,朕也不强人所难,宁平,你把事情的经过再说一遍吧!”
“是——”宁平公主连忙应了,上前一步,才要开口,延陵君却抢先她一步走上前来,拱手对崇明帝施了一礼道:“陛下,今天晚上这里发生的事情好像不小,恕荣烈逾矩,在您问话之前,能否先给微臣行个方便?一点儿私事,顺便跟在场的几位打听一下。”
从辈分上讲,他是要叫崇明帝一声舅舅的,所以就算说话随意点儿,也有情可原。
反正他这么放荡不羁也是习惯了,自来熟的往上靠也不会觉得半分不自在。
崇明帝的脸色不好,一时没有吭声,风启却是平静的开口问道:“是定国公主掉了东西的吧?之前她身边那个叫浅绿的婢女特意回去问过本王,本王命人给她寻到了,可是后来赶上出事,还没来得及叫人送还!”
他说着,就镇定自若的从袖子里掏出一物,当众递给了延陵君。
宁平公主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如纸,差一点就再度失控,叫嚷出声。
风启递过去的是一方翠色的锦帕,那帕子倒是没什么特别,但如果崇明帝叫人去查,却一定能查出这种锦缎是出自西越皇室的贡品,上面的刺绣也是宫里绣娘的手艺,不用问都知道是谁的。
风启身上搜出褚浔阳的私人物件,那么任凭他巧舌如簧,也是百口莫辩的。
延陵君接了那帕子,就顺手塞进了袖子里,口中还唏嘘不已的感慨道:“那个丫头也真是大意,说是那会儿在花园里被宁平公主的婢女撞了一下,后来就不见了随身的帕子,别是掉在花园里,幸亏叫人回去拜托二殿下找了,否则这要是流传出去,落在外人的手里,指不定会惹什么麻烦呢,二殿下,您说是吗?”
风启的态度很冷淡,并没有接茬。
宁平公主既然以身作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肯定不能只是口说无凭的,所以听说出事之后,褚浔阳马上就警觉起来,前后一联想,就觉得那婢女当时慌不择路冲撞她的举动十分可疑,再发现身上丢了一方手帕——
也就不奇怪了。
而彼时的宁平公主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的婢女逃跑冲撞褚浔阳是假,为的,一是造成误会给惠嫔看,二——
就是为了盗取褚浔阳的贴身之物的,然后由他们提前买通的小太监接应,趁人不备丢到她之前藏身的灌木丛里,而方才进殿之前她故意腿软和扯风启衣袖的举动,就是为了把这方用作“定情信物”的帕子藏到风启的身上去。
她以为自己做的足够隐秘,却是怎么也没想到——
风启似乎是当时就发现了,否则他也不会那么及时就接应上了延陵君的话头儿。
“不是的!”这个证据如果被销毁,她的话就要受到怀疑了,宁平公主一急,连忙奔上前去两步,跪在崇明帝的面前道:“父皇,那帕子根本就不是定国公主遗失的,是今天中午她在御花园里送给二哥的!”
此言一出,却是最局外人的宣城公主当先眉心跳了一跳。
延陵君硬要拉了她来,她也不好太过强硬的拒绝,本来就还有些纳闷,这会儿却是清楚明白了——
宁平公主要利用的所有人证,肯定是提前就已经瞄上了,就算延陵君没有邀她一道儿前来,稍后崇明帝问到这里,也得再派人去请她。
但是她是和延陵君一起来的,难免会有欲盖弥彰之嫌。
但显然——
延陵君只求结果,力挽狂澜,而根本就没打算管最后崇明帝的心里要去如何猜疑。
宣城公主的心里暗叹一声,然后果然就见宁平公主转身扑向了她,拉着她的裙摆,急切道:“姑奶奶,中午那会儿您也从御花园里经过,您应该也看到了对吧?”
崇明帝的目光移过去。
宣城公主几乎是进退两难,在他的逼视之下,只能开口说道:“本宫过去赴宴的路上的确是先后看到启儿和浔阳从同一方向先后走过,白天的时候花园里那么多人,宁平你许是花了眼,看错了。”
“我没有!”宁平公主大声说道,这个时候她已经不确定成功的几率还剩多少了,表现的就异常迫切,“我看的清清楚楚,他们两个在御花园里遇见,然后站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我的离的远,虽然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定国公主将随身带着的帕子给了二哥,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她的声音很高,信誓旦旦的说完,又唯恐风启会反驳一样,赶紧又再继续,“我当时也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所以宴会之后就特意找了繁昌询问内情,可是繁昌当时就急了,还威胁我,推我入水,意图帮二哥遮掩丑事。”
她越说就越是显得气愤,瞪着风启道:“如果二哥你真的是问心无愧,那么后来其他的命妇都去前面观礼之后,为什么定国公主还要单独留下,当时我躲在树丛里什么都看见了,三更半夜,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能干什么正经事?如果你不是心里有鬼,当时又为什么向父皇隐瞒我落水的事情,还要寸步不离的守在池塘边上等着打捞我的尸身上岸?你分明就是做贼心虚,一心想要杀我灭口的!”
虽然延陵君先发制人,但是她绝对相信她的这番话能够动摇崇明帝心中对于风启的信任。
双方各执一词,那就什么都还是未知数。
宁平公主几乎可以说是越战越勇的,随后就冷笑了一下,扭头看向心焦不已站在一边的惠嫔道:“惠嫔娘娘,你何不把当时看到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