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是这会儿附近没人经过,否则——
别说他们两个就只是有了婚约,哪怕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大庭广众之下别人瞧见了也是灭顶之灾。
心里憋闷了一下,她脸上表情略有几分不自在,却只瞪了延陵君一眼泄愤,然后就一把甩开他的手,快步往前走去,“走了!”
延陵君被她推了个踉跄,心里憋着的那口气就又顶了上来,黑着脸赶紧去追她。
“我说你能不能——”他扯住她的袖子,想要说点什么,又觉得无从说起。
“我什么?”褚浔阳也是气闷,干脆就不耐烦道:“反正该做不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我捂着脸跑出去,不也还是那么一回事?”
她这话乍一听去,全部都是道理。
延陵君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褚浔阳顺杆爬的本事他领教的已经不是一两次了,不得不说,大多数时候都是有些小窃喜的,但比如遇到今天的这种场合,又着实叫人胆战心惊。
两个人,四目相对。
延陵君黑着一张脸,训斥的话却全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褚浔阳就梗着脖子,挑衅一般的和他叫板。
相顾无言,僵持了片刻之后,两人就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走吧!还是先出宫去吧!”无奈的吐出一口气,延陵君道,这次却是心有余悸的连她的手指都没敢碰。
褚浔阳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里,倒也没计较什么,两人一路往宫门的方向走。
“你想什么呢?”沉默了一阵,褚浔阳就侧目朝延陵君看去,“一会儿你是要先去驿馆吗?早点把事情交代清楚,也好早点打发了那人走。”
“这件事,总得要陛下亲口跟他提了才算的,不过只冲着面子,我倒是也得走一趟,去和他见一面的。”延陵君道,和她对望了一眼,眼中却突然有一线狡黠的光芒闪过,“我刚刚在想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褚浔阳脱口问道。
“就是你父亲和哥哥的事,”延陵君道,紧跟着却是话锋一转,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陛下是早就存了禅位之心的,这件事迟早都要来,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不过我在想,褚琪枫的继位大典之后,没准跟着就要把未来皇后的人选也定了!”
“你说什么?”褚浔阳一愣,脱口道,声音也不觉的有些拔高,“我没听哥哥说过他有中意的女子啊!”
“他中不中意都无所谓,只看合不合适。”延陵君笑道,那一个笑容却是表情多余实质。
他说着,就突然止了步子,在褚浔阳有些迷茫的目光注视下,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她垂在身后的发丝,温声道:“芯宝,你不会真的以为做皇帝会是件任人为所欲为的好事吧?”
一国之君,是个叫多少人艳羡嫉妒的位子,又有多少人前赴后继,为了谋夺这个普天之下最高的位置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站在那个位子上的人,看似享有一切,掌握生杀大权,四海臣服,但就算它能带来千般好处,同时给人的,却也是一道枷锁。
褚沛那样的人,或许是极享受那个位子带给他的荣耀的,可是褚浔阳却清楚的知道,他的父亲和哥哥,本身都是没有那样的野心的。
君临天下又怎样?那只意味着他们的肩上额外担负了一个国家的责任。
此后朝局民心,需要操持解决的事情不计其数。
甚至于——
一个合格的帝王,更应该是无情无心的,身边的女人,就只能是为了平衡朝局而存在。
时年的褚琪枫,不过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这就要将他的整个一生都困锁在这四面高墙之内了吗?
此后长夜漫漫,哪怕是自己的枕边人——
大约也都要时刻提防,而不是能够互相依靠取暖的。
褚琪枫会选择走这一条路,褚浔阳心知肚明,绝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她。
这一刻,她的神色就不觉的黯淡了下来,轻声道:“我当然知道不是!”
延陵君微微一笑,心平气和的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玩味说道:“不得不承认,在这方面,他是个足够合格的兄长。”
虽然他很反感褚琪枫对褚浔阳的种种用心,但是能为了一个注定不可能属于自己的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他承认,在这一点上,自己不如褚琪枫,如果换做是他,他就一定做不到。
褚浔阳难得听他会替褚琪枫说话,不禁诧异,扬眉道:“咦?你跟哥哥不是一直不对付吗?今天怎么反而替他说好话了?”
“就事论事!他为你做的打算,我总要承他的情的。”延陵君道,他的态度不能算是有多少感激和热情,只撇撇嘴,严厉的对褚浔阳示警道:“不过他的恩惠好处,由我替你记着就行,他对你的好,都是他为人兄长的本分而已,你倒是没必要时时惦记的。”
哪怕褚琪枫是她的兄长,这人也时常都会小心眼。
“荣怀萱还是你妹子呢,你会为她这么大牺牲还劳心劳力?”褚浔阳心里虽然腹议颇多,却也没和他较真,只想了一想,就言归正传,“你怎么说哥哥他登位之后就要急着立后了?”
“那个位置空着,就是一大堆随之而来的麻烦,有多少人要觊觎,又有多少人要打破头的去争去抢,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送出去,找个妥实的人给占着,这样就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延陵君道,唇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笑容来。
长痛不如短痛,而且哪怕只是为了不叫褚浔阳起疑察觉他对她的感情,褚琪枫也一定把事情在表面上都做到最圆满的。
这个少年,在凡事上面的决心,真的叫人忌惮且心惊。
隐隐的,延陵君却是忽而觉得兴庆,兴庆当初褚琪枫会那么干脆的放手,否则——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对褚琪枫所持有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要去承情敌的人情?这感觉——
真是怎么想都还是膈应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