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女人,好生狂妄!”青狐族长怒道。
褚浔阳却是不再理他,只侧目对青萝使了个眼色。
青萝会意,立刻上前,抽出腰间软剑,压在了一个漠北俘虏的颈边,“说实话,你们的王是怎么死的?”
那人虽然是青狐的族人,但生死关头,又是在青狐族长根本无力自保的情况下,自是惊慌失措,忙不迭将事发的经过说了。
“白眼狼!叛徒!”青狐族长额上青筋暴起,跳脚大骂,“不要听他的,他是被拓跋淮安买通了,他是受了西越人的胁迫,他说的话,不作数!不作数!”
拓跋云姬冷着脸,并不和他争执。
青萝移步,又将软剑架在了旁边另一个士兵颈边。
她这样闲庭信步般一路走下去,到了后面,那些人却仿佛破罐破摔了一样,完全不用她再动作,齐齐的脖子一梗,争先恐后道:“王上的确是被卡塔世子的暗手害死的,随后这个女人又刺死了世子,当时集结在野狼谷的族人和王军加起来有三万多人,全部都因为无人指挥督战而被西越人斩杀!卡塔——他是漠北的罪人!他是青狐的罪人,他不配做我们的领袖。”
眼见着那么多的同袍战死,有多少人都红了眼?再加上被俘虏在了别人手里,这些人的愤怒已经到达顶峰。
一个个身强体壮的汉子,泪流满面。
就是青狐族长刻意保存实力留下来的一万军队当中,也有许多是那些战死者的父兄亲人。
这一刻,他们真正痛恨的已经不是大军压境,眼见着就要拿下他们王廷的西越人了,而是背信弃义,害死他们亲人的卡塔和青狐。
青狐族长面对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愤怒的目光,仿佛是在接受一场凌迟之刑的洗礼。
是直到了这一刻,他连愤怒的情绪都已经忘了,满心上下,就剩下无以言说的恐惧情绪。
飞鹰族长去了不多久,就把暂时安放在王廷之内的两具尸体命人抬了出来。
其实现在验伤或是不验,都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
青狐族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紧张的连着干吞了好几口唾沫。
有侍卫将收缴回来的几件兵器也一起捧着上来。
阿木尔亲力亲为,去仔细查验了拓跋淮安的伤口,又取过一柄钢刀比较。
漠北民族,因为是游牧散居的多,而矿藏又不多,铁匠是十分稀缺的一种行当,他们不会大批量的定制生产武器,王廷守卫军的武器相对还统一一些,但是其他部族——
往往一件兵器都是父传子,兄传弟的使用,为了方便辨认,有人会在武器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也有人干脆就叫铁匠在打造的时候就做出与众不同的特征来。
卡塔的身份算是尊贵,他也未能免俗,那把钢刀除了比普通的刀刀面更宽也更有分量,还特别嘱咐匠人在刀背上铸造了一排很不起眼的锯齿。
换而言之——
他这把刀,其实是双面的!
当时他一心只想要拓跋淮安速死,是从他身后一刀戳了进去,伤口比对的特征就十分明显了。
阿木尔的脸色已经由铁青转为乌黑。
飞鹰和金雕的族长也纷纷上前查看。
青狐族长一早就知道在劫难逃,趁着几人都在对比伤口的时候,悄无声息就往人群里退去。
“巴特尔!”拓跋云姬却根本就没把心思用在拓跋淮安身上,褚浔阳既然说他是死于卡塔之手,那他就一定是死于卡塔之手,眼见着青狐族长想要遁走,她怒喝一声,顺手从旁边侍卫托在手里的武器中抓过一件就抢了上去。
青狐族长腿上还带着伤,本身就行动不便。
拓跋云姬不由分说的冲上前去,就是一刀戳在他背上。
青狐族长惨叫一声,抬手却触摸不到背上的伤口。
他忍着剧痛,一寸一寸的缓缓回转头来,脸上表情已经瞬间转为狰狞,瞪着拓跋云姬虚弱道:“你——你——”
苍狼族长见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脱口骂道:“云姬你疯了?你忘了漠北的组训了——”
“我现在杀的不是自己的族人,而是背叛王廷和我族人的叛徒,更是谋害了五哥的凶手。你若一定要说是有人坏了规矩,那也是卡塔和巴特尔在先,我不过是代表我的兄长,我的子民要他们偿还欠下的债而已!”拓跋云姬道,一点也不含糊的顶回去。
她的语调铿锵有力,目光凌厉的四下里一扫,对表情沉默又戒备的青狐族人道:“是我杀了你们的族长,你们若是觉得我杀错了,或是他不该死,那就一起给他报仇雪恨吧!”
这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那么一股子戾气,但也莫名的,隐隐又带了几分叫人心生振奋的力量。
“巴特尔该死!是他杀了我们的王,是他害死了我们的亲人兄弟,他该死!他不是我们的族长!他是我青狐的罪人,是我们草原的耻辱!”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振臂高呼。
然后只在那一个瞬间,整个场面上的气氛就被引燃了起来。
先是青狐的族人,然后的王廷的王军,随后飞鹰和金雕的部从也受到感染,直至最后,所有人都义愤填膺的连成一片,就连部分苍狼的族人也蠢蠢欲动。
青狐族长茫然四顾,孤立无援,满是风霜的脸上神情落魄又恐慌。
拓跋云姬对他自是不会存有半分的悲悯之心,抽刀回来,又直接横空往下一劈。
鲜血溅染,洒在她白色丧服的襟口之上,触目惊心。
人群中爆发出一片巨大的欢呼声,一时间却竟然忘了身后西越大军压境的处境。
拓跋云姬却一直保持理智,她果断的丢弃手中钢刀,转身,步伐坚定的穿越人群,朝着后面的褚浔阳走去。
堵在那里的王军自动往两侧退开,给她让出一条出路来。
身后的漠北军民突然就敛了声势,目光齐刷刷的随着他们的公主殿下看去,却没有人知道她是要做什么。
拓跋云姬走过去,迎着跪在前面的漠北俘虏,面对褚浔阳的战马,突然膝盖一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