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多也不过是一顿苛责,然后夺权反思罢了。
一旦将他荣养了起来,日后就是褚琪枫还想动他都不好找名目了。
罗思禹的心思何其灵慧,自然心知肚明他并没有半分的危言耸听。
“琪炎!”想着褚琪炎是拿整个王府的荣耀来对抗罗家,褚易民就本能的紧张,他沉声怒喝,警告道:“你别胡来!”
自己的这个父亲,总是目光短浅,居然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这已经是孤注一掷的最后机会了。
因着父子的情分,褚琪炎一直都对他忍让,但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耐性都已经消耗干净了。
“父王累了就先回院子里去休息,这里我的事,你不要管!”褚琪炎道,看都没看褚易民一眼。
“你——”褚易民才要发作,他却已经再度看向了罗思禹道:“如何?现在你是要拿你的命和我赌一赌吗?”
赌什么?就算她不怕死,回头恐怕却要彻底断了铲除褚琪炎的路了。
罗思禹心乱如麻,用力的咬着下唇不吭声。
而褚琪炎也根本就没等她的回答,紧跟着就抬眸往下面看了眼,似是自语般凉凉说道:“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背后给你支招的人目的何在,也没必要硬撑着了,咱们开门见山——”
他的话到一半,音调突然一高,扬声道:“罗大小姐暂时就扣在我这里了,你们过去个人,把褚浔阳找来,我只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去告诉浔阳,她若来的晚了,一刻钟之后,后面京城里头将要发生什么事,那我就不保证了。”
哪怕是赤裸裸的威胁,他这话也极具力度,叫人听来胆寒。
“我去!我去!”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素锦。
因为觉得罗思禹是为了帮她的忙才被擒的,这一时半刻的她也就顾不得再去找霍倾儿的下落,提了裙子,拔腿就走。
罗思禹也知道,此刻这里的局面已经非是她能操纵掌控的了,索性就闭了眼,静观其变。
这个女人,还是识时务的。
褚琪炎冷然一勾唇角,就将她反手推给了身边侍卫制住。
褚浔阳住的院子所在的方位和他们方才过来时候的方向刚好相反,素锦踩着石板路慌乱奔跑,不想才奔到那旁边相邻的院子外头就重重的栽了个跟头,摔在了地上。
这时候,罗思禹的侍卫们也都纷纷冷静了下来,那侍卫头领心里一急,赶忙转身追了过去,也没工夫去扶起素锦,只道:“还是我去吧!”
片刻就奔进了茫茫夜色中,没了踪影。
素锦呆坐在地上,手里抓着方才绊倒她的深色大氅,双手颤抖,茫然的坐了许久。
这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罗思禹和褚琪炎的身上,严密戒备,只等着褚浔阳过来。
褚琪炎是估算好了时间才给出一刻钟的时限,却不曾想那侍卫才刚走开,却是从院子外面的另一侧,褚浔阳和延陵君两个被人拥簇着已经款步走了过来。
夜色下,两人在婢女和侍卫的拥簇下款步而行。
延陵君的肩上披一件雪白的狐裘,唇角勾起的笑容经年不变,自是那么一副风流之态,但是无可否认,这个人,无论出现在怎样的场合,都是叫人看来赏心悦目,极为霸占眼球的一个存在。
褚浔阳走在他身侧,外面罩了件轻薄的红色斗篷,领口处一圈白狐毛将她轮廓精致的下巴半遮半掩,那一张脸孔就越发显得红润生动。
褚琪炎远远的看着。
哪怕是在这样的夜色之下,只门廊底下的这一点灯火映衬,她的那双眸子就流光潋滟,那般灵动婉转的……
叫人心痛。
褚琪炎只觉得胸口一闷。
随后他飞快的掩饰,并没有叫面上任何的感情外露,只就冷涩说道:“浔阳你倒是真的从来不叫我空等,来的好及时啊。”
“你在等我?”褚浔阳笑道,眨了眨眼,四下打量一眼这里剑拔弩张的场面,“有什么事吗?”
褚琪炎的眉头皱了一下,因为她的不坦诚,心里就又添几分窒闷。
罗思禹见状,连忙脊背一挺,冷声说道:“褚琪炎,你不是说要和我罗家人之间来清算旧账吗?有什么话,咱们之间面对面的说清楚好了。浔阳公主是局外人,你何必处心积虑的又想要将她牵扯进来?”
“局外人?”褚琪炎也不看她,只目不转睛的盯着下面的褚浔阳,唇角勾起的那一个弧度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浔阳!”他开口,语气沉稳而冰凉,“旁人的话都是不作数的,横竖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现在我就只要你一句话,若你能亲口承认你今天要做这里的局外人,我便就只当是今夜种种都与你无关,这一切的是非,都只做我南河王府和罗国公府之间的私仇来解决。”
褚浔阳看着他。
已经注定了会是一切的终点,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怎样,她就是回避,也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褚浔阳静默片刻,目光忽而移到旁边罗思禹的面上。
罗思禹的视线与她略一相撞,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为什么,下一刻却抿紧了唇角微微的垂下头去回避。
褚浔阳看在眼里,心中隐隐的一声叹息。
然后下一刻,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正色面对褚琪炎道:“你放了罗大小姐吧,今夜这里的一切——都由我一力承担。”
罗思禹不可置信的猛地抬头。
褚浔阳注意力却早就不在她身上了。
“呵——”褚琪炎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僵,过了片刻之后才难以置信的突然苦笑出声,“浔阳,真的是这样吗?哪怕这一切真的都是由你策划安排,我倒也宁肯你虚伪一次,就此掉头走掉!”
得她亲口承认,她不择手段,哪怕是用了栽赃嫁祸的戏码也要他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他原还以为有了头天夜里兵戎相见的预演,如今他便不会再有那么深刻的介怀情绪。
却原来——
一切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