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越说越气,胸口起伏,一拍桌子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褚灵韵也是头次见她温和端庄的母妃发这么大的脾气,怔愣之余听到她后面的几句话,忽而就是眼睛一亮。
她定了定神,情绪便在瞬间缓和了不少,甩袖一转身道:“低嫁就低嫁,只要是合了我的心意,就算是低嫁又如何?”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怒喝:“住嘴!”
母女两个俱是一惊,齐齐回头,却见褚易民满面怒色的从门外跨进来。
他手指颤抖指着褚灵韵,怒骂道:“你不要搞不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堂堂一个南河王府的郡主,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什么嫁不嫁的?这些话是该由你一个姑娘家嘴里说出来的吗?这要是传出去,你自己不要脸面,我和你母妃还要不要见人了?”
褚灵韵虽然恃宠而骄,但是对自己的这个父亲,还是十分畏惧的,被褚易民这劈头的一顿骂,顿时就灰头土脸,委屈不已的咬着嘴唇,却是再不敢辩驳一个字。
“王爷——”郑氏有些心疼,起身给褚易民见礼,一边替他抚着胸口顺气,道,“韵儿她也是一时想不开,您莫要同她一般见识,其实在妾身看来,长顺王府的这门婚事就是极好的,那苏世子——”
褚灵韵闻言,眼泪忍不住就又滚了出来,也顾不得畏惧褚易民,直接往地上一跪,膝盖压在花瓶的碎瓷上,裙摆上顿时就印染了一片血迹。
郑氏一急,眼泪也跟着滚了出来,连忙过去就要拉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跟你父王说?”
褚灵韵疼了一头的冷汗,却是固执的甩开她的手,往前膝行了两步抓住褚易民的袍角,恳求道:“父亲,女儿求您了,您替我推了这门婚事吧,我不要嫁给苏霖!女儿从来没有求过您什么事,就这一次,您就答应我吧!”
褚灵韵娇生惯养,从来就不是个能吃苦的,哪怕只是苦肉计,她能做到这个程度也着实是叫褚易民震惊。
郑氏更是心如刀绞,也跟着去拽他的袖子:“王爷——您看——这——”
褚易民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目光复杂的看了正哭的梨花带雨的褚灵韵一眼,却是决绝甩袖走到一边。
“起来!”他沉声命令。
“不!父王你若不答应女儿,女儿就长跪不起!”褚灵韵也是铁了心,脸色煞白一片,仍旧硬撑着一动不动。
郑氏哭着扑过去,用力攥住褚易民的手,“王爷,既然韵儿她就是不愿意,这件事就算了吧,您若是觉得为难,我去!妾身去和皇上陈情,请他——”
郑氏是真的心疼女儿,此时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
褚易民眉头深锁回头看了褚灵韵一眼,只是迟疑了一瞬,却未妥协,只就冷声道:“方才宫里梁嬷嬷过来传了话,你皇祖母已经替你去御前请旨求了苏家的婚事,最迟明日一早,赐婚的圣旨就会降下来,你就安心备嫁吧!”
说着就已经抬脚一步跨出门去。
褚灵韵的身子震了震,双腿一软,瘫坐在地。
郑氏也没有想到罗皇后那边的动作如此之快,也是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确认道,“已经定下来了?”
“嗯!”褚易民点头,并不想多言,脚下不停的往外走。
“你们两个,还把不把韵儿扶起来。”郑氏还有事情要跟他询问,一边追着他的步子往外走,一边对紫维和紫絮吩咐。
然则话音刚落,忽而听到身后褚灵韵语气锐利的一声怒喝:“父王!”
褚易民烦躁的皱眉,回头,身边郑氏已经腿一软,险些跪在了地上。
中间隔着大半个院子,那屋子里褚灵韵手握一块碎瓷片抵在了自己颈边,两个丫头大惊失色,可是站在旁边却是动也不敢动。
褚灵韵看着他,眼底迸射出强大的怨念,一字一顿道:“你们若是逼我,我便死在这里。”
“韵儿你别乱来!”郑氏惊慌失措的连连摆手,语无伦次。
褚灵韵也是下了狠心,一咬牙,把脖子往前一挺,那碎瓷的尖端就已经在她雪白优雅的颈项间刺出点点殷红血迹。
郑氏惊叫一声就要扑过去,褚易民却是目色一寒,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他也看着褚灵韵。
父女两人此时对望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仇人。
“威胁我?”褚易民冷笑,紧跟着就是话锋一转,冷声道,“御赐的婚事还没有半途悔婚的先例,你有这份胆气,本王这个做父亲的也不拦着,只是——今日你便是死了,本王也会叫人将你的尸首抬去苏家。”
言罢也不管郑氏的挣扎,连拖带拽的强行将郑氏拉着出了院子。
褚灵韵的眼睛瞪得老大,呆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居然连以死相迫都没有用?
她突然就觉得浑身失了力气,仿佛是坠入了三九寒天的深水里,绝望而寻不着边际。
两个丫头含泪挪过去,小心翼翼的试着去拉她的手,“郡主,起来吧!”
褚灵韵没有挣扎,任由两人下了她手中碎瓷片,木然的被扶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个丫头都不敢劝她,只是用心仔细的替她处理着伤口。
褚灵韵仿佛一具提线木偶一般任人摆布,眸子里凝满了泪水,却是再没有落下来——
没了观众,这眼泪也只成了摆设,何必浪费?
可是她该认命吗?难道真是要嫁给苏霖?这可是她从头到尾都不曾想过的事。
这边褚灵韵还没缓过劲儿来,褚易民随后便命人封了她的院子,说是正式出门之前再不准她跨出来一步。
褚琪炎得了消息匆匆赶来,褚灵韵一直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褚琪炎见她这般模样,自然也不会虚伪的说什么场面话,陪他坐了一会儿也就离开。
褚琪炎心思沉重的刚刚出了院门,迎面却见李林神色焦灼的快步行来。
“世子,这次的事情果然是有蹊跷,好像真的和东宫有关!”李林走的急促,迫不及待的就已经对褚琪炎回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