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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恶魔

艳阳高照,阳光晒热了山坡草场上的岩石堆。山下,淡绿色薄雾笼罩着小小村落周边的森林,这正是迷雾森林名字的来源。有传言说那是一种魔法迷雾,是小妖精中的迷雾法师或者诸如此类的什么东西造成的。当然,所谓的魔法有好有坏,但人们总是提到那些坏法术,这是因为劳雷村里的人们都不太喜欢那种传说中的精灵。他们觉得那些都是骗小孩子的说法,大多数人压根就拒绝相信,就象铁匠霍根每次在酒意正酣时宣称的那样,如果存在着什么精灵啊,矮人啊,小妖精啊,甚至龙之类的家伙,为什么他活到现在也不曾遇见过一只呢?

不过也总有人热衷于这样的天方夜潭,小李斯特就是其中的一个。虽然他惹人注目的暗金色杏眼十分的与众不同,但他可不是什么精灵。可他倒巴不得哪天能碰到一个小精灵,摸摸他们光滑的皮肤,尖尖的耳朵,偷偷地对他们说说话。听说,这整个森林都曾经是他们的乐园,他们知道世间一切的一切。“以后,等我小李尔长大成人,能够爱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时候,我也要去知道这些。”李斯特心想。

这是难得的休息时间,李斯特靠在他最喜欢靠的那块大石头上,叹了口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躺着遐想。顺便看了看山下坡地上的羊群,它们吃草吃得正欢。

这鼻梁挺直,下巴尖尖,长相秀气的小男孩,不止一次的遥望着南方的天边。他用修长细弱的手指,往后捋着浓密的金发,渴望着某天,他能用他暗金色的眼睛,看见远方美丽的阿斯兰特堡。阿斯兰特堡靠近拜尔河边,他总是能看见那河岸最近处微绿的薄曦,但他的目力所及也就到此为止了。母亲在清醒的时候总是告诉他,城堡隔这里太远,看不见。而且还总是又加上一句说,隔得远是件好事,孩子。

李斯特一直想知道这话的意思,可这却是母亲决不会告诉他的秘密之一。每当他缠着追问,母亲的嘴唇就抿成一线,灰色的眼里,似是若有所思,可是,他绝无一个字回答,而且大多数时刻,母亲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斯特七岁时,第一次认识到他的母亲和别人不一样。但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李斯特慢慢地、同时很不情愿地意识到他母亲的敌人并不存在于生活中,敌人在她的心里。但那些敌人并没有因此变得不那么真实、不那么危险和吓人;这只意味着他得更加小心地保护他的母亲。从那开始,他认识到,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他必须假装。李斯特的部分注意力一直关注着她的忧虑,他是那么爱她,他会用生命去保护她。

关于父亲,在李斯特还不能记住他的时候他就消失了。

李斯特对他的父亲非常好奇,他经常问母亲一些让她头疼的问题,而大部分问题她都回答不了。

可能他的母亲也不知道,但她说过的一句话打中了他的心坎。

她说:“有一天,你也会沿着你父亲的足迹,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你要继承他的衣钵。”

李斯特还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他已经有了某种顿悟,并且被一种骄傲和使命感鼓舞着。小李尔有了自己的秘密,在他的游戏中,父亲还活着,迷失在某处荒野,他要去解救他,继承他的衣钵……有这么伟大的目标,即使生活困苦也值得。

所以他严守母亲的秘密。在她较为平静清醒的时候,他注意向她学习如何买东西、做饭、收拾房间。当她糊涂和害怕的时候,他就能干这些活。他也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避免引起邻居的注意,即使母亲在害怕和疯狂中几乎说不出话时,他也要做到这一点。因为她也有心中阴霾一扫而光的时候,她会重新快乐起来,嘲笑自己的恐惧,赞扬他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那时的她是那么慈爱和温柔,他觉得没有比她更好的伙伴了,他只想永远和她生活在一起。

但李斯特痛恨所有的秘密。总有一天,总有办法,他想,他会知道那些秘密,他能看见那座吟游诗人歌中的壮丽城堡……也甚至能在它的城垛旁走过……和自己的母亲,还有父亲一起……唉……

正当李斯特沉浸在自己的小小梦想中时,突然!一片阴影从天而降,低低的地草地上压下来。男孩抬起头。他身后响起了锐利的风声,和他从未听过的巨大的咆哮。他连忙转过身,肩膀紧紧贴着石头。草地上,撑起了两扇巨大翅膀,中间有一头比马还要巨大的深红色怪兽。那怪物胸前挂着长长的利爪,其上是长而粗的脖子,最上方是一对凶恶的眼睛,和一副强韧有力的下颚。光是这个狗一样的头颅就足有李斯特半个身子高!而它的身后,一条大而粗的尾巴快拖到山后面去了!

天哪!一个怪物!

李斯特惊讶得连口水都忘了往肚里吞。那怪物缓缓地、凶狠地慢慢朝他走来,翅膀不停扇动,眼睛瞪着北方的天空。

“我的天……”李斯特不由得默念起祷语来。巨大的头颅微微倾斜,他发现自己正紧紧盯着这怪物古老深邃的眼睛。

那是一对充满了黑暗邪恶的池塘,它让李斯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巨怪的利爪劈进石堆,石头应声而裂,冒出了火花。石块崩起,有如村子里最高的塔楼那般高,巨大的翅膀不停扇动。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霹雳和雷声中,李斯特被震得站不住脚,头朝下猛跌在地,可怜的小羊们翻到了一地,发出恐惧的咩咩声。

他被狠撞一下,停止了滚动,肩膀似乎脱臼了。

他应该快跑,应该……

他喊叫着他知道的所有神明的名字,却发现自己狂乱奔窜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他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牵住了。突的,他感到一阵魔力的颤动传遍了他全身的血脉!他发觉自己正在转身,缓缓地被魔力拉到了巨怪的身边。李斯特总是幻想看看魔法的力量,但是,此时此刻,他却并未感应到那种一直期待的狂野的兴奋之情。相反,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喜欢魔力在身上的感觉。可如今,这无可抵挡的恐惧和愤怒唤醒了他,他被迫仰起了头。

不,我压根不喜欢魔法,压根不喜欢。小李斯特心里呐喊着。

巨怪收起了翅膀,如一只秃鹫般盘踞在巨石之上——如同城堡一般高峻的秃鹫。尾巴半卷在草地西边的斜坡上。李斯特的嘴巴发干,却止不住吞口水。

巨怪伸了伸翅膀,用手指——如果那爪子可以被称做是手的话——傲慢的指了指李斯特。

李斯特明明白白察觉到了这巨怪的凝视。身体里无助的恐惧感再度升起。他想躲开,可又一阵强大的意识传过来,他几乎是被强拖着,看到了那怪物的眼睛。

看见巨怪的眼睛——实际上应该是眼睛的那里就像燃烧着两团不灭的火焰——那里只有痛苦和死亡……那真是再可怕、再坏也没有的事情。李斯特仿佛闻到了冰冷潮湿的死亡气息。

李斯特看得分明,那怪物狭长的眼睛里闪过的是残酷的快感,他拼命的让自己的眼睛看到的范围扩大一些。有一种蓝色的魔法微光,只有他能看到。当他告诉妈妈时,她还叮嘱李斯特一定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而现在李斯特在这个怪物周身都看到了这种燃烧的蓝光。而这种稀有的蓝光在他伸出的胳膊周围更加明显。李斯特立刻就知道,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魔法生物,而且对照那恐怖的,令人生厌的外形,它搞不好是一只地狱来的恶魔!对!一定是!虽然母亲从没告诉过他,可是,她知道自己这次是绝对不会错的。

“山下的村子叫什么名字?”恶魔冰冷简洁的话语在李斯特脑海中响起。

“劳雷村”这名字在李尔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就飞出了他的嘴唇。顿时间,他感到唾液在嘴里汹涌澎湃,还有一丝丝血的味道。

李斯特的心中突然涌起一阵热情,想要告诉这无礼的陌生生物任何他所知道的事情。他心中的恐惧像冰一样,越积越多,越重,越冷。“阿斯兰特的劳雷村,主人。”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在颤抖。

哈图沉吟着,在自己上一次来到主物质界所得来的地理知识中搜阅着这个名字的位置,主物质位面总是变化太快,这使得哈图必须随时修改自己脑中的信息。

恶魔做了个果断的手势,李斯特发现自己的嘴唇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控制之下。他试着控制它们,却发现自己的脚不要命地跑了起来。他狠狠地摔倒在草地上,无助地抗拒着恶魔的控制法术,却翻进了山坡上的斜沟里。

恩,在和恶魔的斗争中,李斯特取得了小小的胜利。确实只是个小小胜利。悬崖的边缘从他身边跳过,耳边风声霍霍,薄雾中的阿斯兰特在他的眼睛里翻滚,显得分外美丽。

他翻滚着,一块大石头就快撞上他的头,但此时那内心的恐惧感和被控制感终于脱离了他。李斯特挣扎着,试着救自己一命。

有时,他能用念力移动东西。只是有时——可是诸神啊哪!快快让这样的时候出现吧!

沟壑十分狭窄,而尖利的大石头近在眼前。上个月,一只小羊羔掉了进去,它掉进沟里之前早就已经没了命,零落的肢体粉碎的摊在谷底。李尔咬着唇,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他盯着石头,蜷曲起手指,仿佛他在一瞬间中长出了翅膀。

就在这时,他滚过了一片灌木丛,皮肤被磨破,火辣辣的痛。他滚过的地方卷起了尘土和石块,接着又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上,大概是蔓藤吧,不过他只是继续向前滚着。

“啊啊啊!”这回是狠狠地撞上了大石头,整个世界似乎都碎了。李斯特想要屏息凝气,可他甚至连呼吸该在哪里都找不到了。山下的薄雾再度飘过李尔眼前,突然又往后退去。头上方传来可怕的噼啪声。

他感到一些黑乎乎湿乎乎的东西从身旁落下,掉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她狠命摇摇头,看了看周遭景象。旁边有块大石头,斑斑血迹历历在目。头顶上的太阳,黯淡无光。

李斯特身体僵直,把头偏向一侧,让自己显得仿佛是死掉的样子。他的胳膊,肋骨,半边屁股,都痛得要命,但他悄悄试着动动,似乎没有骨头断掉。还好,他心里想,转念又寻思,那恶魔会不会下来检查尸体啊?

在小李斯特能看到的范围里,正发生着非常残酷的事情。那恶魔的巨大下颚还露着一只绵羊的腿脚,摇摇摆摆的在草坪上走来走去。等它再有点心满意足的回过身来,嘴里狠狠的咀嚼着两只羊,发出吱嘎吱嘎的难听声音。

李斯特又难过,又害怕,又觉得恶心。他把自己紧贴在身旁的岩石上,似乎那坚实稳固的岩石能告诉他该怎么做。恶魔的前翼又开始扇动,周围的风都变得热乎乎的。李斯特躺在地上,把头偏向一侧,一动不动,继续装死。他张着嘴,眼睛呆滞的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恶魔从他身体上掠过,连看都没在看这个卑微的小生物一眼,他应该死了吧,或者说哈图并不十分关心这一点。抬起头,嘴里发出些怪声响,这声音在宁谧的山谷中回荡,带给人不祥的感觉,强壮的双肩上下耸动,似乎是在向这可怕的声音发出回应。在这一个动作之后,恶魔就冲出了李尔的视野。劲风掠过蝙蝠的双翼,发出刺耳的尖啸。径直向村子飞去了。

羊群其实已经填满了饥肠辘辘的胃囊,却更激发起它嗜血的欲望,刚好山下的小村可以满足这一点。在继续旅程之前,它需要清除自己降临的痕迹,同时也要为自己压抑太久的渴望找点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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