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沙舞风不由大吃一惊。叶偶红本领如何,与其交过手的他可是深有体会,便是云翰,恐怕也不能如此轻易便将她打得横飞而出,这屋内究竟有何方高手?来俊臣准备如此充足,难道是早知今夜有人要刺杀他?
沙舞风突然感觉到后悔,后悔那日不该和云梦虚一起,提醒来俊臣注意刺客。
孟宾和海梁也大吃一惊,正要跃下,却见叶偶红已一跃而起,但身子却晃了一晃,而从那破窗之中,传来一阵少年的笑声,道:“哪来的野猫,竟敢半夜闯我主人的屋子?看我不拍死你!”
这声音沙舞风极为熟悉,那正是整日陪在来俊臣身边的白衣童子――傻奴。沙舞风不由倍感惊骇,他虽已知道这傻奴必定有高超武功,但却未料到,其竟强到如此地步。
海梁与孟宾见叶偶红状况不对,同时跃了下来,上前将她扶住。
正在这时,屋内响起一阵女子惊呼之声,随后便是来俊臣的声音响起,道:“傻奴,你不要动,唤李郑风他们前来!”那傻奴应了一声,随后,沙舞风便听到一阵尖锐无比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刺得人耳膜生疼,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但那声音还是不断向耳朵深处钻进来,令他只想高声大喊,以对抗那声音。他拼命强忍着,运起内力,功注于双耳,与那声音对抗,才勉强减轻了些痛苦。
叶偶红身子晃了晃,甩开海梁与孟宾,疾步向前,脚在窗台上一踩,向上跃起,抓住房檐,翻身而上,却摔倒在屋顶。孟宾与海梁强忍耳中剧痛,飞身跃上屋顶,一边一个拉住她,向来路疾奔而去。以叶偶红的功夫,跃上屋顶原不用这么麻烦,可见是受伤不轻。
沙舞风心中惊骇,也急忙向后退去,顺原路逃出来府。等他落到墙外,那声音方止,府内也立时人声大作,他不敢再多留,一路疾奔,回到卫府自己屋中,一下跌坐在椅上,竟忍不住大口喘起气来。
便在此时,敲门声忽响,吓了他一跳,只听云梦虚的声音响起:“舞风,你回来了?”沙舞风急忙上前,将门打开,云梦虚闪身进屋,沙舞风拉着他来到椅边坐下,长出一口气,道:“你猜发生了什么?”
云梦虚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自你走后,我便坐卧不宁,实是惦记得很,到底怎样了?”
沙舞风长叹一声,道:“我原以为,武学之道,至爷爷处为止,已再无世外高人,谁知便在这世内,却有或许比爷爷武功更高者。”
云梦虚一怔,半晌后才道:“你说的,该不会是……不会是那傻奴吧?”
沙舞风一点头,道:“却正是他。来俊臣之所以有恃无恐,便是因为有他。他不但白天始终伴在来俊臣身边,便是夜里,竟也与来俊臣同居一室,想要杀来俊臣……难如登天。”
此言出口,一时间,二人均陷入沉默之中。许久之后,沙舞风才道:“我到之时,叶偶红等人还未到,当时我便想,我能轻易入府,足见府内防卫极为空虚,等叶偶红轻易进了来俊臣卧房,我更以为诸事将于今夜了结。可谁知,只听房内几下拳脚风响,随后,叶偶红便被傻奴从房外击飞出来,看样子,受伤不轻。”
一番话说完,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云梦虚才长叹一声,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这么个年幼的傻孩子,竟有如此本领?他到底是谁人后代,来俊臣又是如何得到的他?难道,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要成全来俊臣的恶毒功业?”
沙舞风皱了皱眉,道:“梦虚,你说得太悲观了。我们从一开始起,不就没打算用武力来除掉来俊臣吗?只要依计行事,就算最后杀不了他,能让他丢官外逃,不也算是将他除掉了吗?”
云梦虚沉默半晌,才点头道:“没错,我们的目的并不是单单要除去来俊臣这个人,而是他所代表的那一股强大势力。只要他丢了官,即使不死,也已算是被我们除掉。”
顿了顿,他又轻叹一声,道:“舞风,我始终也不敢相信,这么一个傻孩子,竟会比爷爷还要厉害……”
沙舞风也是沉默半晌,才道:“你若是听到他那一啸之威,便不会如此说了。”
两人就此事,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分开。沙舞风送走云梦虚,回来躺在床上,始终觉得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转念再一想,也许叶偶红未将这童子放在眼里,一时大意,结果才中了招。但那傻奴的一啸之力,却实是骇人,沙舞风不免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始终想不通这孩子小小年纪,怎么能练得如此厉害。
第二天一早,便有黑衣卫士来到卫府,唤云梦虚与沙舞风二人到来府去,二人知定与昨夜之事有关,均假作不知,一同来到来府。到了那会客厅中等了一会儿,来俊臣才在傻奴与十三雪月陪伴下缓步而出,观其脸色,白里带青,显是动了真气。
果然,他刚一坐下,便猛一拍桌子,把十三雪月中胆子略小的几个吓了一跳,云梦虚假装惊讶,拱手问道:“大人,何事惹您如此生气?”
来俊臣脸色冰冷,目视沙舞风,问道:“舞风,叶偶红武功比你如何?”
沙舞风道:“老实讲,从前的她武功并不如何,但我随她四处网罗昼星楼旧部时,她便开始暗中练一种名叫通幽禅寂的功夫,现在,我绝不是她的对手,上次擂台之上,我是在她未摸清我的底细前便抽身撤走,才未丢人。大人为何问此事?”
来俊臣哼了一声,道:“傻奴,将那女子昨夜用的几招,比划给舞风看看。”傻奴应了一声,向前一步,道:“她一进屋,我便醒了。主人说过,不论什么人,不报而入,直接拍死。我上前就拍,结果她身子一转便躲开了,还回手打我。那一掌,可真够慢的,我一转身就躲了过去,顺手给了她一下,打在她左肋上,她却好像没事,身子一转,踢了我一脚,被我挡开,可她太过狡猾,另一只脚跟着一转,结果就踢在我屁股上。主人说过,爹娘打儿子才打屁股,她这是占我便宜。我一急,就使劲给了她一拳,她就飞出去了。”他一边说,一边不断比划着叶偶红昨夜与他相遇时,所用的几招,比划完后,看了看来俊臣,见其一挥手,才退回其身后。
来俊臣问道:“舞风,我知你是武学天才,叶偶红与你交过手,你应当知道她的身手如何,凭这几招,能否确定是不是她?”
沙舞风闻言,方知确是叶偶红一时大意,一开始便受了重伤,才致有后来之失,但见傻奴这几下比划,却又看出其武功绝不简单,便是叶偶红毫无轻视之心与其一战,恐怕也必败于其手,不由暗自惊叹。表面不动声色,点头道:“不错,叶偶红自练通幽禅寂后,武功路数已大异于从前,动手之时,便是这般转来转去的,于旋转之中屡出奇招。似这转身中两脚凌空连环,便是她之所长。不过,仅凭这,也无法确定便是她。她平时总戴着一张面具和一副精钢手甲,不知昨夜那女子有没有戴这些东西?”
傻奴在旁道:“面具就没见着,铁手套可是戴着。”
来俊臣冷笑几声,道:“好啊,好啊,太平公主,明的不敢来,却想暗算我。哼,你以为有了叶偶红这么个高手,便可要了我的命?”
云梦虚缓缓道:“大人认为,是太平公主命令叶偶红来杀您?”
来俊臣点了点头,道:“昨夜另外还有两个男子,依我看,必与武家有关。最近神都街头传出流言,说我打算告太平公主和武承嗣谋反,我想他们定是信了这传言,再加上前些日子舞风得罪了太平,他们才决定下手对付我!”
沙舞风闻言急忙起身抱拳道:“大人,舞风今夜便去太平公主府上,明日您便可看见她项上人头!”
来俊臣一怔,随即却大笑起来,摆手道:“舞风,你忠心可嘉,但这话说得却太莽撞了。太平公主是圣上的亲生女儿,怎么敢对她下手?这话,在你我间说说也就罢了,千万莫到外面乱讲。”沙舞风垂首应命,又坐了下去。
云梦虚看着傻奴,道:“没想到傻奴貌不惊人,功夫却如此了得。”傻奴得意地一笑,道:“那是,府内上下,谁也不是我的对手。我从小和老虎黑熊一起玩,吃山上的大人参小灵芝,喝山上的冰凉水,天生就力气大,山上的狗熊不听话,和我抢吃的,我就一下拍死它。要不是打赌输给主人,现在我还是山上的大王呢。”
来俊臣看着傻奴,道:“傻奴,不要说了。”傻奴应了一声,果然再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