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六双拳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迸现,他不敢抬头看向成玄奕,低垂着脑袋,声音紧涩,格外沉痛,“回主子,找到王爷和王妃了,可是……”
成玄奕内心猛地一震,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自语,“真的……真的已经……是啊,毕竟这么多天了……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此时,几名成家军抬着两幅担架缓缓走近,人人脸上布满了浓浓的悲伤,堂堂七尺铁血男儿,就这样无声的流下泪来。
随着这几名成家军的走进,那两具冰冷得毫无生气的尸体出现在成玄奕面前时,他手中的茶盏登时落下,与地面碰撞之际发出嘭的一声,让他随着这道声响不禁狠狠一颤。
他就那样木讷的站在原地,没有上前一步。似乎极为排斥看向那两张熟悉的脸庞,素来凌厉的寒眸里满满都是侵入骨髓的悲恸与惊惧。
他害怕,是的,害怕亲自去揭开那个让人痛彻心扉的事实,他无能的逃避着,排斥着!
影六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他就这样突然跪了下来,双膝狠狠的撞在坚硬的地面上,颤抖的悲戚道:“主子,保重啊!”
屋内的所有人通通跪了下来,齐声说道:“请主子保重!”
成玄奕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他仍然静静的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
一声苍老的声音缓缓的从屋外传来:“奕儿!”
成玄奕闻言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在看见来人之时,他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不过仍然静默的站在原地。
下人们在看见老妇人时顿时恭敬的喊道:“参见老祖宗。”
王氏在婢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了进来,在看到那那具冰冷的尸体时,滚烫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才刚刚落下,她便倔强的伸手抹掉。
侧过身子,不忍再看,王氏向着成玄奕走了过去,苍老的手紧紧握住男人冰冷的双手,轻声低喊:“奕儿……”
寒眸里暗涌翻飞,如同漫天风雪般冰冷,成玄奕双拳紧握,在察觉到手背上换来的温度时,他这才下意识的转过身来,眼眶红红,里面有着倔强的晶莹,却不肯脆弱的落下。
“祖母!”成玄奕轻喊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哽咽。
王氏伸出手来,慈爱的抚摸着成玄奕的脸颊,声音苍老且疲惫,可是却充满了力量,“奕儿,痛吗?疼吗?那么,记住吧!记住你今日所受的一切,待你强大起来的时候,去向你的敌人一一讨回。但是现在,你不能倒下,你要站得稳稳的,牢牢的。你出身王门贵族,享受着世人羡慕的一切荣华与富贵,但是孩子,祖母知道,这其实恰恰是你的不幸。可是,既然命中注定你是不平凡之人,那么必定会受着常人所不能体之苦与痛。”
“祖母,可是孙儿心里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王氏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要将心中肆意弥漫的悲伤通通吞进腹中,“奕儿,只要你一日还站在这样的高度,那么今日的苦痛便永远不会停止。几百年前,成王府先祖对燕国皇族忠心耿耿,替培罗真煌打下这大燕江山。但是现在,燕国皇族忘记了,忘记了成王府的开疆扩土之功。哼,或者没有忘记,正因为他们清晰的记得王府的惊天功绩,所以他们起了灭族的杀心。多少年了,成王府在皇权压迫下挣扎多少年了,流了多少血,死了多少人!”
“三十年前,我的夫君,你的祖父,老王爷死在阴谋中。”王氏凄凉的看了一眼那两具冰冷尸体,声音变得更加哽咽,“现在,我的儿子,我的儿媳,你的父王母妃,也死在这些阴谋里。够了,真的够了!”
王氏手中的力道徒然变得大起来,她几乎是用尽全力的握住成玄奕的双手,冷冷道:“孩子,反吧!反了吧!灭了这燕国的天,灭了这燕国的皇权,祖母恨啊!”
成玄奕闻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或许是因为这年迈的祖母言语中所透露出来的苍凉与绝望,或许是因为父王母妃惨死的悲伤与沉痛,或许是因为积压在他身上多年的责任与使命,或许……
就在这时,一道声响从外唐突的传了进来。
满身伤痕的影七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在看到成玄奕那一刻,砰地一声登时跪下,沉声说道:“主子,不好了……”
话音刚落,成玄奕不受控制的一愣,影七数日之前被他派遣救护国将军,看影七满身伤痕,难道是没能救出金勇,那金勇还活着吗?
“可是金将军出了什么事?”
影七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属下愧对主子,未能救出护国将军,而且,而且……”影七狠狠一咬牙,沉声说道:“属下在潜入地牢救人时遭遇埋伏,是护国将军以死相逼才换得属下一条生路,在回上阳的路上,属下得知金氏一族被全体灭门!金,金小姐,她,她如今生死未卜……”
成玄奕双目大睁,惊得急忙上前两步,一把提起影七的胸前的衣襟,寒眸里如同电闪雷鸣,狂风暴雨袭来,他的声音几乎是冰冷到让人背脊发凉,“你,你说什么?之南怎么了?”
影七壮着胆子,来不及感受胸前传来的剧痛,他惶恐的看着几乎快要疯狂的成玄奕,道:“护国将军被押回帝都之后,金小姐前来相救,却中了燕皇的埋伏,九死一生逃出帝都,可惜随行的几万人全军覆没。现在,金小姐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属下得知消息之后,立马赶回来禀告主子。”
说完之后,成玄奕身体顿时一软,登时坐在身后的雕花木椅上,全身的力量仿佛被抽走,最后强装出来的坚强都在这一刻之间瞬间垮塌。
这时,影七才看见几名成家军抬着的两副担架上的人,他内心猛地一震,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登时向前两步,双目一红,就这样跪了下来,哭喊出声:“王爷,王妃,这……”
什么都听不到了,四周仿佛空无一人,成玄奕静静的坐在木椅上,全身情不自禁的轻轻颤抖起来,渐渐地,越来越猛烈,身体和心里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直到那道那个人的名字响起,他才恍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