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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小公主的生曰(2)

然而整个上午的娱乐活动中最有趣的要数那个小矮人的舞蹈了。

他的上身缩压在自己弯曲的腿上,他那个畸形的脑袋左右摇摆着,就这样他跌跌撞撞地来到了竞技场上。孩子们见到此情此景一下子兴奋地大声叫了起来,小公主本人更是欢笑不止,以致那位侍卫女官不得不提醒她说:“虽然过去西班牙国王的女儿在同等人面前哭过几回,可却从来没有王室的公主在比她低下的人面前如此开怀大笑过呢。”

不过,那小矮人的举动真是让人无法抗拒,即使在西班牙宫廷这样一个以文质彬彬、风度翩翩而着称的地方。人们对如此可怕、如此奇异的小怪物,虽然从来没见过,还是充满了热情。

这是他头一回出场演出。他是昨天才被发现的,当时他在森林里乱跑,两个贵族碰巧在环城一带的栓皮槠树林中偏远的区域打猎,于是就把他带进宫里,作为献给小公主的一个惊喜。小矮人的父亲是个穷苦的烧炭人,能够摆脱这个又丑又无用的孩子对他来说真是求之不得。

或许真正最有趣的倒是小矮人全然不知自己的外貌奇怪。的确他看上去十分开心且情绪高涨。孩子们笑,他也跟他们一样笑得无拘无束,心花怒放。

每支舞曲结束时,他便要向他们每个人鞠一个最滑稽的躬,他对他们微笑点头的样子就好像他真是他们中的一员,并肖是造物主以某种幽默的方式特意创造出来供别人戏弄的一个不幸的畸形小怪物。至于小公主,完全把小矮人给吸引住了,弄得他神魂颠倒。

他不能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他好像是专为小公主一人跳舞似的。演出结束时,小公主想起了自己曾见过宫廷贵妇们向意大利着名男高音加法奈里抛掷花束的情景,当时罗马教皇把加法奈里从自己的小教堂派往马德里,打算用他那最甜美的歌声去医治国王的忧郁症;于是小公主从自己的头发上取下那朵美丽的白玫瑰,一半是开玩笑,一半是为了作弄那位侍卫女官,把花向场中的小矮人掷了过去,脸上带着最甜美的微笑。

小矮人把整个事情看得十分认真,他一只手将花朵夹在他那粗糙的嘴唇间,另一只手按住胸口跪在她的面前,咧着嘴笑着,那双明亮的小眼目青闪耀着欣喜的光芒。

这使小公主得意忘形,忘记了尊严,小矮人跑出场子好长一阵子她还在一个劲儿地笑,并对她的叔父表示想立即让这种舞蹈再表演一次。然而那位侍卫女官却借口说骄阳似火,天太热,她的小公主殿下应该马上回到宫里去,那里已经为她备好了丰盛的宴席,和一个宫廷生日蛋糕,上面有用彩糖做出的她的名字的大写字母,还插有一面晃动的银色小旗。

小公主非常庄重地站起身来,下令让小矮人在她午睡之后再表演一次,还要求把她的谢意转告给新地年轻伯爵,感谢他那令人高兴的款待,接着她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其他孩子又依照原先进来时的顺序跟着她出去了。

当听说小公主叫他去她面前再表演一次,而且还是她亲自下的命令的时候,小矮人感到荣幸万分。他跑到花园中去,欣喜若狂地吻着那朵白玫瑰,还做出了许多笨拙不雅观的动作。

许多鲜花对他如此大胆地闯进它们美丽的家园非常愤慨,他们看见他在花间走道上跳来跳去,还高举着双手在头顶上做出了十分可笑的动作,它们却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他真是太难看了,不该让他到我们的地盘来玩。”郁金香大声说。

“他应该喝鸦片汁,然后睡上一千年。”绯红色的大百合花说。这时他们已怒火中烧。

“他是个十足的可怕人物!”仙人掌尖叫着说:“他长得形怪、貌丑、人矮,他的头与腿长得不成比例。确实他使我浑身上下不舒服,像针剌般难受,如果他走近我,我会用我的满身尖剌去剌他。”

“而他却真的弄到了我最美的一朵花,”白玫瑰树惊叹道:“那朵花是我今天早上亲自送给小公主的,作为生日礼物,他却从她那儿把花偷走了。”然后她大叫:“小偷,小偷,小偷!”

甚至连那些平常不爱摆架子的开红花的天竺葵,人们早就知道这种植物有许多穷亲戚,也一看见小矮人,就都厌恶地卷缩了起来,对小矮人不屑一顾。紫罗兰温和地说,小矮人的确是其貌不扬,可他自己无法改变其外貌。天竺葵也非常公正地反驳说:那是他的主要缺陷,但人们不该因他有不治的病症而恭维他。其实,也有好些紫罗兰觉得小矮人的丑陋是他本人摆弄出来的。

假如他面带愁容,或至少表现出沉思的样子,而不是欢乐地四处跳动,并做出古怪而又傻乎乎的样子,那么他会让人觉得好受得多。

至于老日晷仪,他是位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曾经只向查理五世本人正确地汇报每天的时刻,小矮人的外表让他吃惊不小,几乎忘记用他那长长的有影子的指针标出时刻达两分钟之久。

他忍不住对在栏杆上晒太阳的乳白色的大孔雀说:“人人都知道,国王的孩子将来就是国王,烧炭人的孩子永是烧炭人,要想改变,是荒谬的,不可能的。”这种看法得到了孔雀的完全赞同,而且她马上叫起来:“是的,是的。”声音又大又粗,连住在凉爽的喷水池的金鱼们也从水中露出头来,向石雕的大海神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怎么地,鸟儿们却喜欢小矮人。他们常在森林中见到他,像个小精灵似的追赶着旋转的落叶,或者蹲伏在棵老橡树的树洞里,与松鼠们一起分享他的坚果。他们一点也不在乎他的相貌有多丑。

是啊,夜莺在夜晚去柑树林放声歌唱,月亮有时也会俯身聆听她那甜美的歌声,毕竟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值得多看的,再说:“小矮人过去对鸟儿们一直都很友好。在那可怕的严冬里,树上已经没有了坚果,地面冻得像铁块似的,狼成群地下山来到城门口寻找食物,即使在这种时候,小矮人也不曾忘记他们,他总是把自己的一小块黑面包揉成碎末给他们吃!不管他的早餐多么少,他总会分一些给他们吃。”

所以小鸟们环绕着他飞了一圈又一圈,他们飞过他身边的时候还用翅膀轻轻地抚摸他的脸,并相互交谈着。小矮人高兴坏了,他忍不住把那朵美丽的白玫瑰拿给他们看,还告诉他们这是小公主本人亲自送给他的,因为她爱他,鸟儿们一个字也没听懂,不过这倒没什么关系,因为他们把头偏向一边,看上去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这就跟理解一件事情一样好,而且也更加容易。蜥蜴们也非常喜欢他,每当他跑累了躺在草地上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会在他身上爬来爬去地玩耍,并使出最大本领逗他乐“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蜥蜴那么漂亮的,”

他们大声说道:“不过这种企求太过分了。而且这种说法也有点荒唐,其实他真的不丑,当然,只要你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就没什么了”蜥蜴们天生就是十足的哲学家派头,在无事可做的时候,或碰上雨天不能外出时,他们常常一坐就是好几个钟头不停地思考问题。

然而,花儿对蜥蜴的举止倒是十分地担心,同时对鸟儿的举动也很烦。“这只能表明,”

花儿们说:“他们,一个不停地乱窜,一个不停地乱飞,都会产生多么粗俗的影响。有教养的人,像我们,就总是待在同一个地方。从没有人看见我们在花廊中跳来跳去,或者在草丛中发疯似地追赶蜻蜓,只要我们想换换空气,我们就会叫园丁来,让他把我们搬到另一个花坛上去。这是很高贵的,而且也应该如此。可是鸟儿和蜥蜴都没有休息的意识,的确鸟儿们连一个持久的住址都没有,他们只不过是一群像吉普赛人那样的流浪汉,而且也真该受到同样的对待。”于是花儿们都露出趾高气扬的神态,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

并且很得意地望着小矮人从草地上爬起身来!跨过阳合朝宫里走去。

“他应该在有生之年都关在房子里不出门!”

他们说:“看看他的驼背,还有他那双畸形的腿。”说完他们就嗤嗤地笑起来。

不过小矮人对此一无所知。他很喜欢这些小鸟和蜥蜴,并且认为花儿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东西,当然要除开小公主。而那时小公主已经把那美丽的白玫瑰给了他,她是爱他的,这就大不一样了。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跟她一起回到森林中去!她会让他坐在她的右手边,还总对他微笑,他永远也不愿意离开她的的身边,他要她跟自己一块儿玩,并教她各种逗人的把戏。因为尽管他以前从未进过王宫,可他却知道许许多多了不起的事情。

他可以用灯芯草编出小笼子,好把蚱蜢关在里面唱歌,他还会把竹节细长的竹子做成笛子,用它吹出潘神(即畜牧神)爱听的曲子。他了解每只鸟儿的叫声,还能把欧椋鸟(即燕八哥)从树梢上唤下来,或在池塘边唤住苍鹭。他熟悉每一种动物的足迹,可以凭着轻浅的脚印追猎到野兔,靠被践踏过的树叶找到公野猪。他知道各种风的舞姿,有秋天里穿着红衣的狂舞,有穿着蓝色便鞋在谷物上掠过的轻舞,有冬季戴着雪白花冠的独舞,还有春天里吹过果园的柔美的舞姿。他知道斑尾林鸽(一种大野鸽)在何处筑窝,曾有一次一对斑尾林鸽被捕鸟者抓走了,他就亲自来喂养那些幼鸟,并在一棵截去了树梢的榆树裂缝中为他们筑了一个小小的鸽棚。

他们都很听话,并习惯了每天早上在他的手上找东西吃。小公主会喜欢他们的,还有那些在长长的蕨类植物中乱跑的野兔们,和有着硬羽毛和黑嘴的松鸦,以及能够把身子蜷成一团的剌猬,会摇头和轻轻的咬嫩叶及慢慢爬行的大智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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