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教的，”米娅的语气低沉，“她说女人只有会做可口的饭菜才能嫁个好人家。”
“那她做的饭菜一定更好吃吧？”邵乐问。
“是呀～”米娅怀念地道，“而且她会讲好多故事，每天晚上我们睡不着，她就给我们讲故事，唱歌，她唱歌很好听……”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那她现在在哪儿？”邵乐顺嘴就问了一句。
“四年前，她和爸爸在地里干活儿的时候被流弹打死了，”米娅说，“要不是邻居帮忙，我弟弟没准儿也饿死了，我冒险去云南那边的村子里打零工，挣些钱，或者换些粮食和旅游的人丢掉不用的东西，勉强活命。”
邵乐无言，突然伸出胳膊用力搂了搂她的肩膀，“别伤心，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米娅被邵乐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发热，忙擦了擦眼泪，“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大雷从外面走进来，被米娅撞了一下，有些奇怪这个平时很稳重的女孩儿怎么这么莽撞。
“老板，没机会靠近那栋竹楼，要不要晚上去探一下？”大雷坐在邵乐旁边，低声问道。
“别乱动，”邵乐马上告诫他，“我们才刚来，本来就是人家高度戒备的目标，刚才我踢球的时候你没看到竹楼里有望远镜的反光吗？他们在观察我们，所以现在紧要的是要消除他们的戒心，而且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发现我们想要的人物，就这样提前跟他们较量并不明智。”
两人又商量了一下，一时都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干脆决定先看看货物的销售情况再说，从上午这些妇女对货物的迫切需求来看，除非竹楼里的人最近外出购买过或者有人来送过给养，不然生活必需品他们应该也很急需才对。
“开饭喽～”米娅招呼道。
中午一直到下午两三点钟都不会有任何人出来活动。因为通常情况下，这个时间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所有人吃过饭以后就躺在竹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打盹儿，日子虽然清苦，倒也自在悠闲。
太阳有点儿西下的时候，邵乐和大雷又把货摊摆了出来。
经过上午的促销活动，这一回，来买的人就多了，攥着面额不大的人民币，妇女们热火朝天的吵着，米娅不时帮邵乐翻译一下他听不懂的方言和土话，还要负责收钱，忙的不亦乐乎。
邵乐对于货物的买卖采取了极为灵活的方式，这是他跟一个常年在中越边境走跳的小商贩学的，那个中越混血是个胆大包天的中年人，对方没钱的时候，他非常乐意对方拿任何东西付帐，毒蛇、药材、水果、甚至军火和毒品，终于在一次严打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不过他的想法还是可行的，在这个原始社会与现代文明社会交杂并存的地方，只有头脑灵活，懂得变通的生意人才能满载而归。
所以在妇女们手里没有邵乐想要的人民币的时候，玉石和银饰就成了第二和第三选择，哪怕是玉质很一般的玉石在这儿就是没人要的烂石头，到大城市就怎么也比那些洗衣粉和肥皂要值钱的多。
但是当邵乐收下拿黄纸包着的一块黑色像大便一样的物体时，大雷终于不淡定了，他把正起劲儿吆喝的邵乐拽到一边，低声说，“老大，你疯了？鸦片你也要呀？”
“那不然怎么办？”邵乐反问，“这鸟地方土壤贫瘠，种庄稼产量普遍不高，就种这个有丰收的时候，你不会真的以为米娅的父母是种玉米的时候被打死的吧？”
“难道——”
“欢迎来到金三角！”邵乐拍拍他的肩膀，“在这里，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害人的东西，是可以换粮食的救命草。”
离此五六十米远的竹楼，三楼一个窗户前，窗纱的缝隙间，一个长满黑灰色胸毛的白人放下手里的望远镜，蓝灰色的眼睛里露出冰冷的光。
后面一个裸体的泰国女人从床上站起来，用她肯定无法跟欧洲女人媲美的胸部摩擦着这个健壮男人的背，却被这个男人不耐烦的甩开。
“嘀～嘀～”
竹子做的方桌上摆放着的卫星电话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下号码，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里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漠，“埃尔，那里情况怎么样？”
埃尔迟疑了一下，“没问题。”
“确定吗？”电话里的声音有些严厉。
“没问题，可以过来了！”埃尔马上挺起胸膛大声回答。
“咔！”对方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后，果断挂断了电话。
埃尔放下电话后，才发现尽管这里还是热的要死，可是他的背上冒着冷汗。
黄昏时分，面包车上依然拥挤不堪，带来的商品虽然卖出去不少，交换物品又重新占据了空间。
地上扔着的几只鸡还在不甘心被交换的命运，绑着爪子也时而蹬动几下，扬起一片尘土。
绑在车边的黑猪倒是心态很平和，把自己埋在沙土里，偶尔抬起灰突突的大脑袋看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哼哼几声，似乎在问这帮无聊的人类什么时候开饭。
正抱着一块大石头往车上搬的大雷在回身的时候不经意碰了正在跟米娅数钱的邵乐一下。
邵乐没有回头，数钱的动作甚至没有停顿，但是眼角的余光可以看到竹楼里出来一个女人，一摇三晃的朝这边走过来。
离着还有十几米远，就有一阵香风袭来，米娅抬头，眼里露出不加掩饰的鄙视。
“撒哇地卡～”
一声礼貌的问候从侧后方响起。
邵乐仿佛突然有所觉地转过身，堆起满脸笑容，“你好，你好……”同时嘴角有点儿抽搐。
她的脸上带着微笑，中文是这一带常用的云南方言，还说的结结巴巴，要很努力才能听懂大概意思，“我想挑一些东西，可能有点儿多，不知道可不可以帮我送到那边的竹楼？”
“可以，可以，太可以了。”邵乐连声答应着。
这个女人果然挑挑拣拣整了不少，甚至连发卡都要了一堆，大雷作势要帮忙的时候，邵乐不露声色地把他挤到一边，“你开车先回去吧，给猪弄点儿饲料，再把车检查一下，明天咱们去附近的村子里转转，抓紧把剩下的货都处理掉。”
“哎，好咧，”大雷听话地去发动车子。
邵乐用一个大蛇皮袋子把女人挑中的东西小心地放进去，轻松提起来笑着说，“您带路吧。”
“麻烦你了……”她笑着道了谢，又摇曳着离开了。
竹楼门口有两个警卫似乎是当过兵的，一个腰里别着手枪，另一个脖子上挂着一支AK-47步枪，从保养的情况看，还算不错。
一楼的赌场已经开始了营业，几个面相凶恶的当地人几乎人人腰里别着手枪，正在收拾桌椅，准备迎接各方的冤大头，也许是习惯了这里乱纷纷的环境，尽管军队调动最近有些频繁，赌场的生意还是很兴隆，从邵乐来的那天就听到这里要吵到很晚才会安静，而且尽管鱼龙混杂，却基本没人敢闹事，最多大声叫唤一下，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要不要来两把？”感觉到邵乐在看那些赌桌，泰国女人问。
邵乐的头马上摇的拨浪鼓一样，“不敢，不敢，这是有钱人的游戏，我出去保证比进来的速度还快。”
“呵呵，”女人捂着嘴笑，随即暧昧地说，“要是需要女人你也可以来这里，跟吧台的酒保说一下就可以，都是好货，保证你满意！”
邵乐马上一副色鬼投胎的模样，“那赶情好，那赶情好，会很贵吗？”
“保证比在昆明要便宜，”女人指引着邵乐穿堂入室，进了后厨附近的杂物间，跟一间木屋外面的两个警卫打了声招呼，邵乐目不斜视地提着东西走过去。
“就放这儿吧，”女人打开一间木屋的竹片门，里面的货架上已经差不多全空了，洗衣粉和肥皂的气味再加上调料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
邵乐似乎不只一次做过这样的事，打开袋子，麻利地往货架上摆，一样一样都归好类，然后把空袋子折好，捏在手里，“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一声。”
泰国女人满意地点头，“好的，一定，我还有事，你先走吧。”
邵乐笑着点头致意，经过那间有守卫的屋子时，依旧目不斜视，径直通过。
又呆了一会儿后，泰国女人从另一侧的楼梯走上三楼，看到埃尔在一个小房间里，还在盯着一台显示器上的图像，不断的重复播放，邵乐的形象从在车子那儿叫卖，一直到进了竹楼，不时的快进——暂停——慢放……“
良久以后，他站起来，吁了一口气，仿佛终于放下了心头的大石。
邵乐吃过晚饭以后，借着和大雷抽烟的功夫，坐在后院角落里的竹凳上一边抓起一把发霉的大米洒在地上喂鸡，一边和他窃窃私语着。
“竹楼里有监控，”他说，“设置的很隐蔽，而且监控范围很广，大半个镇子都能看到，要是昨晚咱们真的去竹楼附近，哪怕只是闲逛，今天来的也绝对不是一个女人了。”
“里面情况怎么样？”大雷问。
“当时在一楼赌场的工作人员一共14个，全都配手枪，门口警卫两个，一支AK-47，一支手枪，往里走15米杂物间隔壁是军火库，十平米左右大，枪架上全是AK-47，一个长条箱子上有一挺RPK班用机枪，有两个守卫，我没敢多看，走廊里有监控，眼睛歪一点儿都会被发现，二楼还没有机会上去，出来的时候听一个工作人员用泰语跟酒保说需要加派人手，最近来赌钱的赌客来自不同派别的武装，言语冲突越来越多，怕镇不住场面，酒保说这他做不了主，让他去三楼问老板——”
“所以老板应该住在三楼，”大雷有些兴奋，“那也就是说钱可能在他附近。”
“十有八九，”邵乐同意，“一般来说重要物品都是老板保管，尤其是钱，但是可能数目不会很大，这只不过是一个不上档次的赌场，来的客人手里持有的货币十有八九也五花八门，不过谁知道呢，没准儿他们坚持用人民币或者美金结帐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