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垣提起的脚步,就那么一顿。立在原地,如同一座硬朗塑像,忘记了该怎样行走。
夏侯缪萦却只抬眼凝住面前男子,两人离得如此之近,呼吸相闻,不过咫尺,她甚至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倒映在他墨色瞳仁里的身影。这样一双好看的眼睛,干净通透,似最上等的琉璃珠子,不掺半丝杂质。一眼,便仿佛足以叫人沦陷。
夏侯缪萦望着他,缭绕药香,缠绵在鼻端,似一场半梦半醒的幻境,美好的不真实。
“我认得你……”
如幼童终于寻得失踪已久的玩具,夏侯缪萦蓦地展颜一笑,颊边梨涡,清似雪花初绽,流光辗转,溢彩生辉:
“我认得你身上的杜衡香……昨天,在喜堂之上,你也是这样扶住我的……”
说到后来,女子脆亮话声,不觉渐轻,尾音绵绵,就如同刚刚熬好的桂花糖,牵出丝丝甜香。
男人眸色一深,望住映在眼底的娇俏女子。她微仰起的脸容,肌肤如雪,在溶溶日光照耀下,皎洁的近乎透明,仿佛轻轻一碰,便会有汩汩的泉水流泻而出;一双清眸,濯似点漆,晶亮而璀璨;瞳底如画,仿佛坠住万千星光,一闪一闪,蛊惑着旅人的心魄。
目中不由一恍,男人陡然松开圈住她纤细臂弯的大掌,沉着往后一退,微微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指尖却似缠绕着她臂上滑腻气息,经久不散。
“原来姑娘是吕梁国十三公主……”
男子敛了敛心神,温润嗓音,不觉带了几分尊重,听来却似较于先前多了淡淡的一丝疏离。
夏侯缪萦尚有些反应不过来,下意识的摩挲着手臂,轻薄衣衫上,仿佛还残留着男人掌心的余温,竟烫的她面皮不由一红。
男人却是心头蓦然一跳,旋即压下这不该有的悸动,将视线微微从女子身上移开,凝声开口道:
“在下方才一时救人心切,有所冒犯,还请公主见谅……”
夏侯缪萦脑子转了一圈,方才醒悟,男子口中所谓的“冒犯”,正是古人固有的男女大防之观念在作祟,不由忍不住笑道:
“你救了我,还要转过头来请我‘见谅’,天底下哪有这般的道理?是我应该多谢你才是,这两次若非有你,我大概已经摔得鼻青脸肿了……多谢……”
女子如花笑靥,似比盈盈日光还要明丽耀眼,说到“多谢”两个字之时,却是面容一敛,赤诚而真挚,郑重且其事。
男人心头似水划过,漾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但转瞬已荡然而去。
“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公主太客气了……”
温淡话声,在说到“公主”两个字之时,却是不由一顿,忽略掉心底异样,男子续道:
“还未恭喜十三公主与煊王爷的新婚之喜……其实,现在应该唤作‘煊王妃’才是……”
男子唇边笑意轻浅,温润如玉。
但夏侯缪萦却不喜这样的他。为什么她感觉到,他平和语气中,那抹似有若无的疏离呢?
“夏侯缪萦。”
定定望住眼前男子,夏侯缪萦突然开口道。
男人眉峰微挑,目中现出些些疑惑神色,深邃如同宣纸上一点点晕开的浓墨。
“我叫夏侯缪萦。”
女子柔脆话声,似淙淙流水,清可见底,一字一句,将“夏侯缪萦”四个字咬的认真又俏皮。
男人眸沉似深秋的湖水,潋滟着女子唇边嫣然笑意,那盈盈笑容,像三月漫天飞舞的如雪杨花,落满心头。
“慕淮安。”
男人唇角轻弯,温文笑意,直透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