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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说完这一句,话音却是停在了这里,容珞琰眸光微敛,浅浅啜饮着杯中的清茶,仿佛并不急于再继续下去。

夏侯缪萦也不催促,清丽脸容上,神情越发的平和,不见什么情绪,只静静等着她开口。

一时之间,偌大的房间里,惟有沉默,如水一般划过。

容珞琰似没有料到,面前的女子,竟会如此的沉得住气,潋滟的明眸,又幽深了几分,微微轻启的樱唇,却一如既往的嗓音柔和:

“缪萦妹妹,你可能也猜了出来,吕梁国派去的大将,正是喻锦程……”

诚然,从她的口中,听到“喻锦程”的名字,夏侯缪萦的确并不意外,她此刻关心的是这场战争的另一方,北昌国有什么动作。

她隐隐有预感,事情正一点一点,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暴露在她的面前,夏侯缪萦听到自己开口问道:

“北昌国呢?”

容珞琰微微一笑:

“北昌侯司徒钦御驾亲征。”

夏侯缪萦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因为这个消息,终究还是不由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迅速的在血管里漫延开来,亟待破膛而出。

“一国之君,竟然会亲自出征……”

语声一顿,容珞琰似乎将含在唇畔的内容,斟酌了须臾,方才继续开口道:

“缪萦妹妹,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

她的语气,像是疑问,一张精致的脸容上,神情却是平平,仿佛谈论的不过是请客吃饭这类最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情。

夏侯缪萦脑海里有什么东西,一划而过。

“也许他不过是急于想要向容小姐证明,他亦可以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夏侯缪萦不知道自己这奇怪的念头,从何而来,却是如此的清晰。她从来没有见过那名唤“司徒钦”的北昌侯,这一刹那,她却仿佛突然能够理解他这样做的理由,只是,想通了,却只觉如此的悲哀。

容珞琰蓦地抬眸望向她,眼底有极锐利的精光,陡然炽盛,转瞬却不动声色的敛了去。

“我原先还以为,那司徒钦不过是受了别有用心之人的挑唆,才会不自量力的御驾亲征……”

娇艳欲滴的唇瓣,轻扯开柔媚弧度,容珞琰浅笑道:

“听缪萦妹妹这么一说,倒是叫人豁然开朗了……”

似是突然想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女子唇边凝着的笑意,越发的愉悦,犹像暗夜里盛放的凌霄花,妖艳下掩着藏也藏不住的诡异:

“姐姐真是令人艳羡,从青梅竹马的王爷,再到一见倾心的北昌侯,一个个男子,莫不为她神魂颠倒,赴汤蹈火……”

说这话的女子,优雅的犹如墙上装饰的一副泼墨山水画,笔工精致,意蕴飘渺,却偏偏如此的虚假。

这样近乎毫不掩饰的嫉妒,从她的唇齿间,一字一句的咬出,倒像是再寻常不过一般,坦然的叫人心惊。

夏侯缪萦不由望向她。她自问与面前这个女子,实属泛泛之交,虽然她从未刻意的针对过自己,但夏侯缪萦敏感的察觉到,她对她有着某种潜藏的敌意……这并不奇怪,若你真的爱一个男人的话,又怎么能够忍受他身边那些除了她之外的莺莺燕燕呢?再大方的女子,都做不到,爱情,本就是自私到极致的一件事情……所以,或许这可以解释到,她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姐姐,有如此的情绪……只是,她为什么要毫不掩饰的展露在自己面前呢?这样的交浅言深,这样的毫无防备,真的是面前的容珞琰的作为吗?

夏侯缪萦发现,自己还是道行太浅了,看不透面前这个女子,到底意欲何为。揣度人心,她还有得修炼。

不过,这一切,都不是现在的重点,不是吗?她有更大的疑问,需要摆脱。

“我想知道,赫连煊为什么会认为喻锦程害死了容小姐?”

不再纠结他们姐妹之间的恩怨,夏侯缪萦开口问道。这才是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容珞琰似没有料到,她竟会如此的无动于衷,淡瞥向她的明眸之中,瞬时划过一道锐利的寒芒,掩住了,却是恰到好处的漾出几分惊讶来:

“怎么?我忘了告诉缪萦妹妹你,虞城一战,司徒钦除了自己御驾亲征之外,还带着他的王后,我的姐姐吗?”

尽管设想过无数的可能,但蓦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夏侯缪萦仍是不由心头重重一震,一时之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怎么可能?”

夏侯缪萦难掩惊讶,不由脱口而出。

顿了一顿,慢慢将心底涌上的那些不能置信,一一的散去,夏侯缪萦语声平润了些许: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沙场无情,他难道没有想过,容小姐可能会遭受的危险吗?”

容珞琰瞥了一眼她脸上的迷惘之色,盈盈笑道:

“听说,当时还是北昌国七王爷的司徒锐,一直对他这位王嫂,有某些觊觎之心,也许司徒钦唯恐自己心爱的女子,留在王宫里,有什么不测,所以才宁肯带她远赴沙场的吧?”

夏侯缪萦心中动了动。

“司徒锐?”

唇边辗转着这有些熟悉的名字,夏侯缪萦突然想了起来:

“他可是如今的北昌国国君?”

容珞琰淡淡一笑:

“正是。”

顿了顿,续道:

“司徒钦死后,他是唯一有实力登上王位的那个人。”

夏侯缪萦不知道,她这句状若无意的话,到底是不是别有他念,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一颗心,仍随之动了动。

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一个位置,兄弟阋墙,你死我亡的戏码,在任何皇权之下,都绝非新鲜事,这些争斗,很难说谁对谁错,或者,只应了一句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技不如人罢了。

夏侯缪萦并不关心,那些发生在北昌国里的恩怨情仇,她想确认的,只是一件事。

“当时,虞城一战,是怎样的结果?”

夏侯缪萦开口问道。

容珞琰笑了笑,唇边笑靥,如花娇艳:

“那场仗,打的很快,不过一个月,司徒钦已是连连败退,溃不成军……”

这样的结果,夏侯缪萦早已预料的到。很显然,如果当日输的人,是喻锦程,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

她想知道的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然后呢?”

夏侯缪萦听见自己问道。

“司徒锐的援军迟迟不到,无奈之下,司徒钦只得带着姐姐一路逃亡……”

即便是说着这样残酷的一件事,容珞琰柔媚的嗓音,都仿佛带着一抹毫不掩饰的笑意,听来如此的妖异而诡谲。

“但可惜的是,喻大将军一直紧追不放……听说,司徒钦是被他一箭射穿胸膛,坠下了悬崖,连同姐姐一起……”

最后一句话,被容珞琰拉的极长,余韵渺渺,像是缠了无数的小勾子,尖利,淬满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犹如从不见天日的地府里钻出来的一般,带着满满的死亡之气,萦绕在偌大的房间里,就像是坠入里一汪千年不化的冰窖里,彻骨的寒。

夏侯缪萦心中凛然,说不出来的滋味。有太多的混乱思绪,绞成一团,堵在她的五脏六腑,扯出千丝万缕的线头,将她紧紧的困在其中,找不到出路,寻不清方向,一片迷惘。

“赫连煊说……他曾经求喻锦程,放他们一条生路,是真的吗?”

一片嘈杂之中,脑海里蓦地闪过这件事情,夏侯缪萦突然发现,问出口,竟是如此的艰涩。

“是呀……”

轻曼语声,从容珞琰嫣红如血的唇瓣间,徐徐倾吐而出,一双似水明眸,流光辗转,眼底暗涌,深的不见底。

“王爷那样骄傲的一个人,为了救姐姐,竟然亲自修书给喻将军,请求他高抬贵手,不要赶尽杀绝……”

亲耳听到这个事实,夏侯缪萦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诚如容珞琰所言,她真的很难想象,要赫连煊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开口求别人,是怎样的一种情形……他是真的爱那个女子,才能够放下一切自尊,为她做任何事情的吧?但很显然,喻锦程没有接受他的请求。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确实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女子,所以才会有后来的报复,所以,如今的她,才会嫁给他为妻……而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她是喻锦程心爱的女子,他害死了他的挚爱,所以,他亦要毁去他爱的那个人……一切,都只是为了报仇而已。

这个事实,夏侯缪萦早就知道,但现在,前因后果,一一展现在她的眼前,却又是另一种滋味。那些萦绕在她心头的异样的感觉,就像是钝刀子一样,狠狠剐着她,锥心刺骨的疼,一波一波的散开来,却偏偏不给人一个痛快,像是永无休止的酷刑,不知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容珞琰淡望了一样她面上的苍白之色,柔媚嗓音,却是犹如安慰一般的开口道:

“其实,也怪不得喻大将军冷酷,毕竟,两军交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死生有命,怪不得别人……”

语声一转,却是幽幽道:

“不过,显然王爷并不这样认为……所以,缪萦妹妹,你现在才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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