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的黑云密布在傍晚时刻,夜色逐渐浓重,云也密集起来,不久后,狂风怒吼,众生弯腰,吹折挺拔正直的绿杨。如水缸粗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如同蛇蟒游走在黑色的弱水中,蜿蜒曲折,却疾如光驰,刹那间击碎夜色的隆重,随后“轰隆隆轰”的雷声霹雳响起,震耳欲聋,彻底击碎夜幕的寂寥,让人禁不住胆战心惊,随之漂泼大雨如期而至,在风雷交加下啪啪啦啦地落下,打在慌忙的村民身上。
这时站在两层小楼屋顶的老葛拿着喇叭大声喊道:“下雨了!赶快回家收衣服!”之后就不断重复循环着这句经典的台词。老葛在年轻的时候曾经是镇里的广播员,如今退休了,有些神经了,仍不忘老本行,时而会拿着喇叭喊,给小村播报一些鸡皮蒜毛的小事,例如老王家的小猪崽走丢了,老李家的老猫被人拐跑……。。老葛对这类事情乐此不疲,被村里的人取了个外号“喇叭葛”。
在雷电风雨的承托下,老葛显得无比风光有范儿,大有“虽万人我往矣”的高人风度。只不过在大雨的淋漓下,滋味实在不太好受,老葛过会儿又拿了把伞撑着,用塑料袋子蒙着破旧的喇叭,防止他心爱的宝贝受潮,在屋顶上四处巡行着,扯着如乌鸦般的嗓子吆喝着。
而在街道另外一侧,一道黑影从毛糙屋檐下飞快地走出,显得有些慌忙。
“喇叭葛,你妈了个X的”老汉躬弯着腰,坚毅地如同他挺直的鼻梁一般,倔强地仰起头,朝天骂道。
说完又拉紧雨帽低下头,穿着前几年买化肥袋子送的背心,也不打伞,趁着瓢泼大雨,迎着强风,一路狂奔,好一幅雨夜风中行,便是平常不敢见血的怯懦小子胸中也会陡然生起几分豪气,大谈如此情景,真是雄壮浑远,快哉快哉!
呃!其实老汉没有狂奔,骑的是着三八老式自行车。
而老汉心境也恰然相反,没有雷电交加的豪情壮志,没有风雨夜行的悲壮之感,心里只是有烦躁、焦急、羞涩、愤怒,还有一些悲苦。
因为老汉正急忙赶着去找村里的接生婆,自己的近四十的婆娘早产,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偏偏这时下雨了,自己的多年的风湿性关节炎此时也发作,嗖嗖的劲风吹得自己的骨髓都凉透了,像是尖尖的绣花针扎进自己的骨头里,疼的说不话来。而且道路泥泞,稍不留心便会人仰车翻,摔个老狗啃泥样,几天下不了床。
可能你会觉得这老头挺能干的,嘿嘿地笑着,感叹“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老来得子啊!大喜事一件啊!
如果这样想,你就错了。老汉已有了五个带把的儿子!还有一个已出嫁的女儿,自己都已抱上了孙子,如今最大的孩儿小强都会跑了,二孙子小志都会爬着揪他的胡子了,三姑娘都咿呀作语了。
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已经和他分家了,留他和老婆在一起,平常都见不到面,如今出事了,老汉只好亲自冒雨做了。
自己婆娘怀孕的消息传出以后,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见自己儿子了。还有每次去村里买小酒,还没喝,都被别人嘴角微微抿起的笑容、不怀好意的眼神弄得浑身燥热,脸红了一大片。还好老汉历经岁月风霜的侵蚀,由嫩滑可口的小鲜肉变成了耐咀嚼的干腊肉,如刀削的脸庞棱角分明,皮肤黝黑粗糙,掩盖下了脸上臊起来的红晕。旁人看不出来他脸红,否则老汉真无地自容了,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真是天又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啊!老汉有点相信命运一说了。
老汉感觉自己晚节不保,心里有点没底。心里想道:赶明儿需得让镇里的瞎子刘半仙给自己小儿算一卦,看自己是不是命运多舛,惹上怨鬼上身了。
唉!生活真他妈操蛋啊!有了几次前车之鉴之后,老汉十年如一日地每行房事必带套,就有一天套套用完了,自己没忍住,抱着侥幸的态度试一试,也没啥念想,想着应该没有这么倒霉吧!年青的时候好几次都准了,如今老了,该有一次不准的了吧!
妈了个X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怀上了。
老汉有苦说不出啊!看着自己的儿子和儿媳妇的一般大,二儿媳抿着大嘴含蓄地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嘿嘿笑,感觉无比尴尬。更让他没脸面的是,前几天二小子红着脸送了他几只安全套,手把手地还教他怎么用,这感觉真是……。。之后,弄得好像他自己为老不尊,好色变态一样。
老汉又情不自禁想道:自己婆娘虽然不显老,就如不到三十岁的小媳妇儿水灵灵的,一捏就要滴下水一般,但也是快四十岁的年纪,按常理来说,已不是怀孕的好时期,怎么一次就中了呢?而且细细算了日子,才怀胎八个月就生了,这也太快了点,
于是他都有点怀疑自家婆娘暗地里偷汉子,自己挨了村里某个无耻后生的闷棍,自家婆娘才会怀孕,否则事情怎么会凑巧?
于是在村里的老人后生纷纷夸他胯下宝刀未老时,还有结婚几年还没有怀上崽的年轻人,问他生孩子的秘诀时,还有不正经的问自己和老婆爱爱时是用老汉推车、隔岸取火还是****等之类的体位,俨然把他当做这门道的行家,在脸上害羞不好意思的同时,他有些自得,在这方面擅长可是每个男人引以为傲的,要不怎么叫男人呢?但是也有一些小小的不安,担忧万一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怎么收拾?
老汉心里那是个纠结不已啊!这事又没法给别人说,你说怎么说?说自己真不知道怎么怀上的?还是说怀疑自家婆娘怀的孩子不是自己的?更何况给别人说,也只能是徒增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自己也不太好问自家婆娘,依她那娇蛮的性子,听到这句话,非得让他几个月不安生,哎,都是自己惯出来的,老汉感叹一声。
有一次喝醉了,酒壮怂人胆,质问自家婆娘刘氏:“这孩子怎么来的?是不是……”他还说出口,就见自家婆娘转身就走到厨房里,要去拿刀,老汉吓得酒一下子醒了,赶紧拉着自己婆娘,一边道歉赔罪,一边闪着自己的嘴巴子,安抚了大半夜才稍微劝住。之后几天自家婆娘就是要寻死寻活的,折煞了他这个汉子,随之自己陪着笑脸,弯着腰半个月,媳妇才松了口,准许上自家婆娘的床。
老汉忍不住叫苦道“小兔崽子,你可害苦我了。”这时在老汉分神的时候,自行车路过一道坑洼处,老汉没有转过车把,车轮顺势进入坑洼处,由于下雨土路变湿,在路上的灰尘泥土都变做泥浆,路不像以前那般硬实,变得滑溜起来,于是自行车前轮一滑,在地上拖了一道长长的印记。
“啪嗒”一声老汉与车都摔倒了坑里,变成了落汤鸡,破旧的自行车压在老汉的右腿上。老汉没有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快速地爬了起来,拍打一下身上的泥土,扶起自行车继续赶路,躺在泥坑的老汉久久没有声响。
在强劲的风雨下,冲涮着老汉的侧身,他咬着牙,眉头和鼻子紧皱着,脸部表情像是打了死结一般,绞在了一块,慢慢地,土黄色的水坑不再浑浊,出现了片片红色,逐渐蔓延,如同一滴黑墨水滴在自来水中一般,一声倔强的呻吟声淹没在雷雨交加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