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男子,眼眸中波光流动,仿佛荡漾着少女的多情和羞涩。
在宫廷之中敢夜游的人,恐怕绝非凡夫俗子吧?
那舟渐渐的近了,白衣男子一曲落下,便在她们假山的前面登岸了,借着月光,宁素这才看清楚,那个少年男子长得俊美非凡,看着有几分眼熟,眉心一颗红痣,她恍然大悟,这就是传说中的九王爷霂子泠了吗?
霂子泠左顾右盼,好像是在找人,找了一个会,发现一个人也没有,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恩人,我每次到这里来你都不肯见我。你瞧,如今你的那首曲子我都学会了,你还是不肯出来见我吗?我在宫中过夜的机会不多,错过这一次,下次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唉!”
宁素躲在那里,一声都不敢做,却感觉阿丑握着自己的手随着那叹息声突然一紧,指甲扎的自己手心一疼。
“三天后,不见不散。”
霂子泠陡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大喜,立即寻找那声音的来处,等他找到假山后面的时候,阿丑早已经带着宁素走的无影无踪了。
掖廷宫附近的一座静僻的竹林里。
“为什么这么做?”宁素看着阿丑的眼睛。
阿丑摘下了面巾,露出她的脸,自嘲道:“三天后,我答应见他,你觉得以我的模样能见吗?”
“为什么不可以?虽然你长得……特别,但是你是他的恩人,他要见的是他的恩人。”
阿丑一双圆目盯着宁素,她这才发现原来阿丑的眼睛竟这样炯炯有神。
阿丑说:“没错,他要见的是他的恩人,而我,要见的却不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宁素没有说话,她明白了,一个少女的心思就是如此,倘若她目睹自己的心上人看到自己拔腿就跑她一定会伤心死。
“那么你想怎样?”
“帮我。”阿丑定定的看着她,“三日之后,去见他的那个人是你。”
宁素错愕:“这个……不行……我怎么可以……”
“你只需要见见他,不需要做什么。”阿丑哀伤的看着宁素,道:“我父亲是前朝将军,我十岁那年,父亲战败,全家治罪,我被带入宫中,我从小习武,但是到了这里我却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在这个小小的掖廷宫生老病死,如此而已,却不想,前年夏天的一个晚上,阴差阳错救了落水的他,从此以后,我为他吃饭吃不香,睡觉睡不好,我这才知道,原来在我的人生中竟会出现这样的魔星。我不敢见他,也不愿让他失望,所以我求你。”
“我……为什么是我……”宁素有些不知所措,那九王爷是阿丑命中的魔星,倘若见了,阿丑岂非只能更加伤心?
阿丑嗤道:“那也不瞧瞧掖廷宫其他人那副德性,这宫中也只有妹妹你我还看的顺眼。对了,这事儿我不让你白做,你看这是什么?”
她伸手掏出一个本子来:“我知你是御药局出来的,看你对医药又十分有兴趣,这是我从从前一个老太医那偷来的,他当初可是整个宫廷最好的太医,不过如今早已归西了,怕是没有人继承他的衣钵的了。”
宁素眼睛一亮,接过那本书一看,果然是古书,书着《神农金针秘术》六个大字,她随意翻了翻,竟然比她平常看的那些医术不知道高明多少倍!
宁素在御药局浸淫日久,从前也粗通医术,如今看这书简直是如鱼得水,正是她急需的,她想起霂无觞的病况,心道,如果有了这本书,也许他的病就能除根了也说不定。
她点头,道:“好,我帮你这一次,不过,只此一次哦。”
阿丑听了欣喜,跳起来抱着她的脖子直跳。
霂子泠这边巴巴的盼了三日,这天晚上,果然又找了个借口奔到玉藻池边来了。
那里,早已有位窈窕的粉衣宫女等候着,从后面看去,身段窈窕,令人销魂。不过他不敢瞎想,这必定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他对这位女英雄十分仰慕,但是却绝不敢亵渎。
“恩人。”霂子泠软声道。
那宫女转过身来,脸上系着一个蒙面的纱巾,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十分迷人。
“你终于肯见我了。”霂子泠十分高兴,他长这么大从未在哪个女子面前这样手足无措。可是他一见了眼前的这个女子,真的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
“嗯。”恩人斯文的应了一声。
“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是哪宫的宫女?”霂子泠急切的问。
“我……我叫阿丑。”
阿丑?霂子泠一愣,“莫非这是小名?”
“嗯,我的真名叫楚文眉。”
宁素学着阿丑的声音,其实她们俩的声音相差并不远,再说霂子泠对阿丑的声音不熟,自然认不出来。
气氛有些尴尬,其实霂子泠很想看看阿丑到底长什么样,但是又不好开口。
还是宁素开口,道:“你不是一直想见我吗?怎么见了又不说话?”
霂子泠笑道:“没错,我只想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如今知道了,却好去报答你。”
“我不用你报答。你既然坦诚对我,我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说罢,宁素摘下了脸上的面纱,向着霂子泠看去。
一双美目、一副娇容,如出水芙蓉、灵秀脱俗,想那天上的嫦娥也不过如此吧。霂子泠乍一看,呆了一呆,所谓月下看美人,越发觉得美,周遭香花盛开,越发觉得如在仙境。
霂子泠顿时觉得,这花前月下,真的是太浪漫了,有木有?
他情不自禁叹道:“金风玉露一相逢,却胜却人间无数。”
他巴望着宁素能接一句:“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谁知她硬是闷着没吭出来。
这话,听的宁素脸上一红,没想到这位九王爷对他的恩人存着如此龌蹉的心思,心里有点恼,却不好表现出来,毕竟,其实阿丑也同样对他存着这样的心思,只是自觉貌丑,不敢出来见他。
这接下来,难道是要花前月下的节奏?
宁素一想到这里,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在风中抖了一抖。
“冷么?”霂子泠立即问,随即将身上搭着的雪白色披肩脱下来,走过来轻轻搭在了宁素的肩头。
他此时沉浸温柔乡,却不见在黑暗处,闪烁着一双哀伤的圆眼睛。
阿丑此刻躲在角落里咬着手指头,原来他竟这般温柔?可恨,为什么自己不好好减肥?为什么自己不投个好胎?
“你见也见了,我就要走了。”宁素随手拉下肩头的袍子要还给霂子泠。他却急了,道:“你这就要走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都去给你摘下来。”
宁素不敢看他的眼睛,那样的深情款款,阿丑在一边看到恐怕是心里要吐血了。
宁素急忙摇头:”无需的,我真的不缺什么,我在宫中,什么都很好。若是你要给,就将你的贴身之物给我一个吧。”
贴身之物?霂子泠欣喜的解下随身的玉佩,双手递到宁素的手中,道:“这是我从小戴在身边的并蒂莲花佩,现在就送给你了。”
霂子泠本指望着宁素给他一个信物,谁知宁素将那玉佩揣进袖子又准备走。
他急忙道:“你上次的曲子我已经学会了,却一直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你能告诉我吗?”
阿丑在假山后面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原来他学会了,他竟自己学会了。
“归去来兮。”
宁素丢下几个字,速速的离开了,生怕节外生枝。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霂子泠在她身后叫着。
宁素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有缘,自会相见。”那一眼,却饱含着对阿丑的叹息,然而看在霂子泠的眼中却是缠绵多情,让他心中雀跃不已。
回到掖廷宫。
宁素将莲花佩给了阿丑,道:“我已经完成了你的愿望,这个就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阿丑一语不发的接了下来。
到了很晚的时候,宁素却依稀听到对面床传来低低的压抑的呜咽声。她在心中轻叹一声,命运弄人,却让人无可奈何。不过,倘若将来有那么一天,她就是逼,也要逼霂子泠娶了阿丑。
或许宁素自己都没想到,这一语成谶,终于有一日,她和阿丑还真成了妯娌。
话说,霂子泠自从见了宁素假扮的阿丑,简直是神魂颠倒,晚上亢奋的睡不着,如今到了皇帝面前居然打起瞌睡来了。
“喂!”霂无觞不满了,这厮身强力壮的,怎么比自己这个久病的人身体还不济。
他一手扔了手上的棋子,恼道:“想是和朕下棋太过无趣了,不玩了!”
霂子泠一下子从梦中惊醒,唬道:“哪有,咱们再来!”他虽然和皇帝关系极好,但是君臣有别,再加上霂无觞严肃起来不怒自威,他心下惴惴。
“那咱们来画画?”
“画画?”霂无觞眼珠一转,拍手道:“好!”
霂子泠素来知道霂无觞极通书画,他有了个鬼主意。
两人一起到了御花园中,在亭子里摆了画具,霂无觞对着白纸却想不出画什么。
霂子泠和小豆子串通了一番。
小豆子说:“皇上,不如咱们画牡丹?”
霂无觞蹙眉:“俗!”
小豆子又说:“那就画湖景?”
霂无觞敲了他一个爆栗子:“无趣。”
小豆子抱着敲疼的脑袋说:“那您说画什么?什么既不俗又有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