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着比刚才那个顺耳多了。余娆轻轻嗯了一声,嘴角勾起微笑。
“可是你把孩子给了慕礼,他们迟早也会有后妈的啊!除非……”
陶思故意停顿,勾起了余娆的好奇心,她紧接着追问,“除非什么?”
“除非你和他在一起咯。”陶思轻快地接口,“你们俩在一起不就圆满了?百分百的原装父母,你觉得呢?”
余娆:“我们俩要是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
“事在人为懂不懂?有个词儿叫破镜重圆,你知道不知道?”
“从科学的角度来说,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感情这事儿,精密的机器无法测量,它的破损,也是高科技无法弥补的。”
陶思不高兴了,在电话那头不耐烦地哎呀一声,“行,既然科学这条道说不通,那我们来说说文艺的。还记得那年大四追过我的一个文青吗?人长得不怎么样,可是写的信却打动我了。我现在压根就想不起他什么长相,可是他那一首诗我却依旧印象深刻。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
陶思轻缓地念了出来,两个人沉默了一会,余娆轻笑一声,“爱上一个人容易,可是结婚,却不容易。你爱上他,可以是你一个人的事,哪怕是他不回应你,哪怕是他抱着别的女人走进婚姻里。可以说是一个人天时地利的迷信。结婚呢,牵扯到的东西就很多了。”
“你就是想太多。”陶思对余娆的想法不赞同。
“不是想太多。”余娆哭笑不得,干脆给她打了个比方,“两个人结婚就像是建造一座房子对不对?要有坚实的地基作保障。爱情只是其中的一根木桩,你见过只有一根木桩的地基就能撑起整栋房子的吗?现实中,最稳固的房子,是建立在许多根木头桩子上面。也只有将许多的现实因素都考虑进去,才能打造出稳固的地基。否则,房子即使建立起来,也是豆腐渣工程,经不起多少风吹雨打,或者是变形,或者是倒塌。”
“我明白了,你是告诉我,你其实还是爱着慕礼的对不对,只是说,你和他之间还有很多现实的阻碍对不对?”
余娆嗯了一声,又觉得好像不对劲,“我不是说我还爱着慕礼……”
那边陶思已经激动起来,兴奋地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不需要解释了,我都懂得。让你袒露你的内心,还真不容易。绕来绕去,绕出那么一大堆。”
余娆无语,“刚才我们俩明明讨论的不是这个,我们在说婚姻的可行性,婚姻的基础!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爸妈门当户对,你知道吗?再没有比他们更登对的夫妻了。他们的结婚,对企业有利,对两家集团发展有利,现实的因素几乎都有利,唯独一点,他们之间没有爱情。”许是回忆起并不开心的童年,陶思的声音有些低落,“我承认你说的对,只有爱情的婚姻可能撑不起一个稳定的家庭,但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就像是抽走了房间里的承重墙,对住在屋子里的人都是折磨。对要承担整个家的夫妻是折磨,对孩子也是折磨。”
余娆第一回听陶思说起家里的事情,不免有些惊讶。陶思一向性格开朗外向,除了有时候会流露出霸道的傲气,平常都是笑脸迎人的姑娘,十分招人疼。大家一致都觉得她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家庭和谐父母相爱,才会教养出陶思这样的性格。
余娆一时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我说你们俩,其实真的很有缘分。五年过去,还是又聚到一起。虽然是因为嘉乔生了这样的病。你往另外一个角度想,像不像是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又给你开了一扇窗?”
“不。我觉得上帝是在给我关上门的同时,还夹到了我的头。”
陶思被余娆那一个十分毁气氛的冷笑话气得直接挂断电话。余娆独自笑了一会,觉得自己挺有才,无比自然地把这个话题给结束了。
大概是说了冷笑话,自己也着了凉。下午,余娆的小肚子就疼得十分厉害,整个人跟煮熟的虾米似的蜷缩在卧室里的沙发上。
嘉乔被带回医院去做检查,慕礼这个时候估计也是在忙。余娆疼得冷汗涔涔,艰难地爬到床上滚进被窝里面,把自己完完整整地给埋起来。
肚子里面翻江倒海,大姨妈抽风似的作威作福,余娆疼得忍不住小声地哼哼。这个时候她很想有个人能陪着自己。
咬着唇,强撑着把手机握在掌心里面,在通讯录里面搜寻着。
嘉乔太小,看到她痛经地样子,估计反倒会吓到。
妈妈在老家,离这个地方远着呢,根本不可能马上出现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她年纪也大了,也不能让她再多操心了。
陶思?
刚才才跟她在电话里面不欢而散,人也在国外,也无法马上出现。
脑海里面闪现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是可以现在打电话,出现在她的面前的。
眼睛里面因为痛楚渐渐温热潮湿,太疼了,她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靠向腿部,想把肚子温暖起来,仿佛这样就能稍微减轻一点痛苦。
耳边忽然间响起了说话的声音。
“喂?”
“怎么不说话?”
“没吃药吗?”
“余娆,你打电话过来不说话是想怎么样?”
苍白着脸的余娆觉得自己耳朵好像是出现了幻听,不然怎么会听见那个冷清高傲的威廉先生没有温度的声线。
颐指气使的语气,透着股不能直视的高贵冷艳,每一分钟都在提醒着她,现实与回忆的差距。
忽然间好想慕礼啊……
如果是以前的慕礼,会怎么样做?
余娆忍不住低低地抽泣,回忆太美了,才让人觉得现实中如果不保持清醒,就会毁天灭地般地陷进去。
已经不是当初什么都不懂,生活在校园象牙塔里的小女生,生活已经教会了她,要学着保护自己,做好自己,而不是去依赖着别人。
可是现在……
她真的很疼,好想放任自己,喊出心底里那个深藏的名字:“慕礼……慕礼……”
昏昏沉沉中,有一双温柔有力的大手,将她托起。
被大姨妈折磨的快要死去活来的余娆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这一定是做梦吧。不然她怎么会看见慕礼的分明如雕塑般的侧颜。
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她紧紧揪住了这个人前的衣服。
“你怎么才来……”
她当做自己是在做梦,她也确实疼得有些不省人事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慕礼看了她一眼,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叫了你好久,你才来。我都以为我要自己死在这里了……”这种状况下,越是哄着,女人就越是娇气。余娆眼里噙着的泪水,这会就跟断线的珠子似的,一串串往下掉。
候在门口的助手艾瑞克见到慕礼急匆匆地抱着一个女人出来,走近了才发现,这个女人是余娆。她泪流满面,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手指几乎将慕礼胸前的衬衣给揪成一团,皱巴巴的。
艾瑞克有点傻了,慕礼有强迫症的,穿西装的时候绝对不允许出现皱痕的。可是现在?
搞不清状况一头雾水的他赶紧上前去,伸出了手,打算把余娆给接过来,“威廉,我来吧。”
慕礼不悦地抿紧了唇,急匆匆地呵斥:“还不赶紧开车!”绕过了艾瑞克,直接钻进了车后座。
艾瑞克坐到了驾驶座上,扫了一眼慕礼的神色,立刻将车开往最近的医院。
送进急救室,医生马上给输液,余娆这会已经不哭了,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似乎陷入了到了梦境里面。
慕礼负手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余娆的睡颜。
病房的门在这个时候被推开。艾瑞克只是探了个头进来,做了一个接电话的手势,提醒他,那个会议还在等着他回去主持。
他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是脚却没有挪动,没有离开的意思。
梦里的余娆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突然间眉头皱的厉害,脸上出现了难过的表情。
护士在这个时候送进来一暖宝宝,示意可以放到病人的肚子上。慕礼接过来的时候眉头微皱,用干净的毛巾包裹起来,还是觉得不妥。
有种烫伤叫做持续性地低温烫伤。
慕礼想了想,将自己的手放在暖宝宝上捂热,放到余娆的肚子上,轻轻缓缓地揉动。
余娆清秀眉宇间的川字也渐渐地平息醒转的时候,病房里面只有管家守候在床边。见到她睁开眼,管家关切地连声询问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余娆还有些迷糊,四周打量了一圈才明白过来这是在医院里。她有些不好意思,“麻烦你送我来医院了。”
管家很惊讶,“余小姐,是慕先生抱你来医院的。是你给他打电话的,如果不是他及时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你痛晕在床上了。”
余娆愣神,下意识地觉得不可能,“我怎么会给他打电话。”
管家生怕余娆不相信,一再重复:“确确实实是慕先生突然间回来,抱你下楼的。这医院里的医生护士都可以作证。”
余娆默默地拿出手机,通话记录摆在第一条无法抵赖。更让她震惊的,是通话时长,足足十五分钟。
努力回想,只有一些模糊的零碎的片段,她以为自己当时是在做梦,可是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些自己以为的幻听,确确实实是慕礼的声音。
怎么解释,这是巧合还是故意?她怎么就刚刚好按下了慕礼的电话,刚刚好,他就来到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