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是他的悲哀。
她今日并非装着昏迷不醒,而是实实在在的昏迷着。他说要采取的特殊方法,不过就是打了一个赌,因为他了解她。
而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
她昏迷着却依旧有着面对未知威胁的能力,能够感知到身边的杀气与危险,甚至能够在极其不清醒的状态下强迫自己醒过来,这种已经融入骨血的本能,完全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历练得来的,也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才让她警觉至此。
更让他觉得悲哀的是,他不能让她感受到安全感。
不会全心全意投入真心真感情,再对比甚至已经可以说是麻木了的她。
这是他的悲哀。
是他的错,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离开她。
华浓如洗的月光下,他温润的目光似是囊括了天地一切。
他是强大的男子,强大的心智与内心,但他却把他所有的强大,都倾注给了一个人。
而只有这个女子,才能谓之真正的,倾国、倾城。
第二日一大早,帝朝云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看见展现在自己面前的玉颜朦胧,猛然之间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惊喜万分的询问,“升了?升了?”
纳兰天阙眸色含笑,轻轻颔首,“升了。”
大清早就来旁边等着的大长老、二长老被这惊悚的对话给震怂了。什么生了,生了?什么情况?昨天来看着他家小主没怀孕啊?怎么就生了?
旁边的醉墨残雪脸上挂无数道黑杠,感慨自己主子真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对话有多么的……有歧义。
帝朝云是丝毫没有在意的,她差点淹没在升阶成功的狂喜之中了。就如季老所说,她经脉阻塞已有许久,自两年前升入六境,就再未前进过分毫。而昨晚成功突破壁障,打通经脉,升境成功,她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才看到在一旁立着,呆若木鸡的大长老和二长老,帝朝云眨眨眼,脸上漾起笑意,浅笑怡然,笑道,“左边这个是大爷爷,右边这个是二爷爷。”
两位老人一下就惊讶得“咦”了一声,小主从小到大生活在外边,可没见过他们,怎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从床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朝云笑着解惑道,“母后曾经说过,你要是一眼看见就知道是个老顽童的就一定是大爷爷,要是第一眼看来严肃得脸上的褶子比头发还多的就是二爷爷。”
“绫落这丫头!”大长老笑着摇摇头,眸中却闪过一丝黯然,抬起头来笑道,“你这丫头,鬼马精灵不输你母后,不错,我就是你大爷爷。”
旁边的二长老没说话,虽然还是一副杞人忧天的严肃样子,但明显能看出来柔和了不少,连眸中都漾着几丝笑。
得到了肯定后,帝朝云下床,却收敛了笑意,严肃的行了个大礼,道,“朝云见过大爷爷,二爷爷。”
“小主请起。”大长老轻轻虚扶起她,心中越发欣赏。本来是为这名扬天下的才女之名而来,如今见着真人,识礼知进退,嗯,很喜欢,越看越喜欢。
朝云起身,淡淡道,“母亲曾与我说,大爷爷与二爷爷在族中待她如亲女,悉心教导,大爷爷与二爷爷永远是她心中最可亲可敬之人。”
提到绫落,屋内的气氛有些凝滞,大长老与二长老似是哽咽了一下,连眼圈都似红了一圈儿。他们都无后嗣,的确待佩绫落如亲女,所以当初差点没能受得了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事隔多年,时过境迁,现在想来,还仍旧有暗暗的隐痛。
想起母后,朝云情绪也变得有些低落起来,不过她迅速的回复心态,岔开话题,问道,“大爷爷二爷爷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是为了你何时上山继承家主之位一事。”大长老也从回忆中走了出来,谈起了正事。只是他一说到此事,就看见帝朝云面色不豫,颇有些踌躇的样子,他心中疑惑,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没事。”帝朝云苦笑一声,为自己这独一份的胆小恐惧。她一想到会回到母亲生前住的地方,就会很难受,害怕去触碰那段太撕心裂肺的回忆。但始终不能一直躲避的,该面对的还是要去面对。
她淡淡吐出一口气,轻轻询问旁边的醉墨,“最近可有什么事要处理的?”
醉墨看了看纳兰天阙,似是有些忌讳,没敢说话。朝云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想法?点了点头,“你说吧。”
“是。”醉墨咬了咬下嘴唇,开口道,“副宗主离宗了,还有,南疆的宁安王发动了叛变。”
那日在安南国筵席上,她们几人基本上都同时认出来了玉沉檀,但心中也尚存疑惑,毕竟在族中束冠的副宗主,与那日邪肆的玉沉檀完全不一样。所以,在她们看来,这两件事,完全可以看做一件事。
出乎意料的,朝云完全没有给这件事一个表情,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问到,“还有呢?”
“还有就是。”醉墨脸上的表情更纠结了,“允香她,她要生了。”
恍然想起,原来数月已过。
叹了一口气,帝朝云淡淡垂眸,向大长老二长老道,“请大爷爷二爷爷等候些许,我处理完一些事,就随你们回去。”
大长老二长老点点头,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况且他们能够得偿所愿已是最好的结局了,朝云有些事情要处理也是正常的。
安排好后,朝云转身问到,“在哪儿?”
“在西偏苑。”醉墨答道。
“那我们去中苑等候。”帝朝云说完,看向了纳兰天阙。
纳兰天阙笑着摇摇头,道,“你去吧,我与大长老二长老品茶论道一番,就不去了。”
朝云点点头,携着醉墨涟歌去了中苑。
临近西偏苑,隔着并不远的一条小径和两堵墙,能够听见允香凄厉的哀嚎声,让人听着都觉得痛苦不堪……更何况,心里清楚地知道,这是她的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