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头一天夜里。
秦牧阴沉着脸盯着跪在大堂之上两个低眉顺耳的下人,这两个人一个说亲眼看见秦秀闯入了秦长顺的家,一个说亲耳听见秦秀的声音,几乎是言之凿凿,至于秦长顺被阿呆杀死,更成为了两个人没有丝毫误差的供词。
这是两位从家族卫军中退役下来的里长,也就是秦家庄各巷各里的负责人,说起来,那也是比较有群众名望的人物。
“牧爷!下属也是您手底下带出来的,您教过我们,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是要一口唾沫一个钉,我不会平白无故诬陷少爷啊!再看秦长顺夫妻那凄惨无比的死状,我觉得,您对于秦秀少爷,也的确是太过纵容了,子不教……”
“闭嘴!”
秦牧瞪大眼睛愤怒得喝止了说话的里长,他叫布隆,虽然还没有得到秦姓,但却也是秦家庄有点名头,在他所在的那一片里巷,也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
“不是我老布隆一个人看见了,还有那么多佃农,他们都可以作证的!”老布隆瘸了一条腿,是在同其他家族的战斗中失去的,普通的治疗术能够回复一定程度的损伤,但却没有办法治疗残疾,当然,并不是说残疾没有办法治愈,只不过需要更加强大的法术或者炼金水平罢了。
“呵呵,啊牧,不过是几个下等人罢了,死了就死了,没甚大不了的,只不过我们二房主刑律,毕竟死了人,不能不过问呀,你要是护子心切,啊啊,那就不追究了,把那个大块头乱刀砍死了事!你说呢?”
一个长须美髯但五官不搭的老者突然接过布隆的话笑着说道,要知道,他平日里几乎是不怎么笑的,今天这老货倒的确是很开心,几乎是笑得合不拢嘴了,语气之中满是得意洋洋。
二房老爷秦崇德,算得上是秦牧的堂兄,也就是秦三德秦四德的老子。他倒是优哉游哉地躺在了椅子上,一只手抓着两枚核桃,不停地搓动旋转,核桃之间摩擦撞击的声音低沉而浑厚,显得很有档次。秦崇德贪财,这在秦家上下都是出了名的,早在秦家先祖对各房的职权分配上,就早早做过限制。三房管钱,所以非常富庶,但却没有什么地位,二房管刑律,日子过得当然要紧巴巴一些。
卫军一直都是长房直接管,但具体日常的负责则是交给了秦牧,秦牧说起来只不过是十四房的老爷,已经比较偏了,但人家贵在和大房关系紧密,有实权。
早在秦秀出门号称去发财的时候,大家全都当成了一个茶余饭后的笑话来听,当他真正大包小包带着家伙回来的时候,也早早就被很多有心人看在了眼里!实际上,秦家庄这么大,人又多眼又杂,哪里还需要阿一去夸张宣传呢?
“我说了,我儿子,连只鸡都不会杀,更不可能做出这种伤天害理之事,你们的证据越是做得好看,就越是严重偏离了事实!族长,最终当然有您来定夺!”
秦牧目光阴冷地在秦崇德这假惺惺的笑脸上扫过,又失望无比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布隆一眼。这两个言之凿凿的人证都是从卫军里面走出来的,过去也都是秦牧比较信得过的人,只是不知道为何如今已经变成了二房的走狗,睁眼说瞎话!
“嗯,啊牧,你不要太激动,那个,你们其他几房,也说说看法,反正阿德的三儿子已经是去将秦秀请回来了,请回来问一问,不就都明白了么!”长房族长笑了笑说道。他是目前秦家明面上的话事人,当然,长房背后的老族长老祖宗说话自然是说一不二,但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一天不如一天,相对年轻的秦祝掌管全族。
秦祝对于秦秀的了解还是相对少一些,在他印象里面,似乎秦牧的儿子也的确比较纨绔,所以他也没有轻易下什么结论,只是让秦三德去把人请回来。
这一请,就是一夜!
秦牧的脸色已经是阴沉得能够滴出水来,如果不是大堂之上还有这么多其他实力不俗的堂兄弟杵在那里,他早就冲上前将还在玩核桃的秦崇德暴打一顿了。让秦三德去请个人,竟然是足足花了一夜的时间!
大家也都想回家睡觉,毕竟很累了,只是掌管刑律的秦崇德亲自代表二房当了原告,被告又是秦牧家中独子,他们这些嫡系的“陪审团”自然就没有理由缺席,这是家族惯例。
“秦崇德,你三儿子该不是玩什么花样吧!?我告诉你,我儿子要是少了一根毛,老子拼了卫军副统领不做,也要好好给你们二房一个好看!”
秦牧一发飙,其他几房的老爷立刻就跳了出来,连忙一边护住秦崇德那边,一边拉住秦牧,然后开始劝架。
“诶诶诶!别激动,别激动,不过是一点小事罢了,二房不也没要求怎么样嘛,你别太激动了。”三房秦有南长得圆圆胖胖的,但动作却敏捷得很,连忙上前拉住了秦牧。
“是啊是啊,阿德也没多说什么,下人的事情,没甚大不了的,有你在这里,二房的老三当然也不敢乱来,你放心你放心……”说话的是四房掌管礼仪的秦友功。
“万万不可拿卫军来开玩笑,那个谁,布……布隆是吧,你先滚一边去,一会儿宣你的时候再过来!”秦祝虽然等得也挺不耐烦,但心中多多少少却明白秦三德是在搞什么小动作,但这种事情无凭无据的,实在不好说什么,秦祝有时候也的确对秦牧的火爆护短脾气比较头疼。
布隆听族长这么说,连忙站起身,朝几个老爷低头示意,一瘸一拐地离开,另外一个小个子老头也是微微躬身,跟在了布隆的身后,他也是证人之一,倒不是因为他的名望有多高身份有多特殊,只是因为扫地路过秦长顺家门口他,号称自己目睹了秦秀施暴以及秦长顺老婆的惨状!这是一个在秦家扫地扫了很多年的清洁工,一直都老实巴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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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正从马厩灰头土脸地回来,想要弄一匹马去找一找秦秀和阿呆的他,被马房的小厮毫不犹豫地赶了出来,原本准备好的金钱攻势都还没来得及发挥。毕竟马厩的马也的确不是一般秦家庄的下人们能够随意去骑的。
他用力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抬头一看,自己竟然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家族议事厅的门口。门口有两个气势逼人的年轻卫军守着,他不敢轻易靠近,不过却是刚好看到老扫把和布隆两个人慢慢走了出来。
他正打算上前打招呼,但心中马上又警觉起来,连忙闪道一边。两个人并没有走远,只是在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阿一皱眉远远地看着,但却又不太好靠近,只能默默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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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呆啊,你说,我们两个人是就这么失踪掉,还是赶紧回家族里面去?”
“哥,先吃!”
“呃……很对!”
阿呆身上挂的伤此刻已经全都被这处庄园的医官给治好了,一些用治疗术也难以治愈的地方也被用绷带绑好。
秦秀扔了一个小金币过去,对方立刻高兴得奉献上了一顿无比丰盛的早餐,有包子米汤,也有馄饨鸡蛋。两个人以风卷残云之势快速吃了起来,医官家的女人倒也大方,接连端上了六七分早餐。
这里是一处距离秦家有些远的庄子,据医官说这里是繁星城陈家的地盘,秦秀知道这个陈家,也算得上是名门望族,比起秦家来怕也是只强不弱。尤其是这一处庄园,可以说是附近方圆几十里荒原的唯一绿洲,风景极为秀美,依山傍水,在清晨雾气缭绕,很有些大家之气。两个人这也算是慌不择路随便找个方向到达的这里。
吃过早饭,秦秀就开始围着庄子转悠,医官也听说过枫叶城秦家,挺热情地陪着这位秦家少爷,秦秀的脚踝又开始了一阵阵的疼痛,不过好在这里绿意盎然,雾气朦胧,正是他心目中最喜欢的风景,心情放松之下,痛感倒也减轻了不少。
“这个庄子不算很大,是陈家哪个支脉在这里生活嘛?”
“不,你也看到了,这里山清水秀的,是我们陈家二小姐的私人庄园。”
“嘶,私人庄园啊,你们二小姐果然有品味有实力!”秦秀不由得竖起大拇指,这年头,玩得起私人庄园的可没几个,至少秦家庄是找不出来的,秦秀目前资产虽然看起来丰厚,但毕竟是处于创业阶段,不可能拿出来搞什么物质享受的。
“嗯,目前陈家的生意,有一大半都是二小姐打理的!不过她一般都比较忙,我们这处庄园她一年也来不了几次。”
“懂了,原来是女强人啊!”秦秀脑海之中自行脑补了女祭司安娜的那个类型……明明是一个姑娘家的,偏偏还搞出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觉。
“女……强人?好像,好像是可以这么说,噢,对了,秦少爷,我看了一下你的脚,或许留下了一些病根啊。”老实巴交的医官歪着脑袋点了点头,然后突然很关切地跟秦秀说道。“你的伤没好的时候,哪怕是在治愈术治疗期间,也万不可以随便乱动的!你这终究还是伤了,不过还好,比那个大个子左手上的伤还是要好一些,您什么时候有空去了大城,请那边的老医官再看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