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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命运的予见(三)

神圣的祭台前,侍女们将刚烤熟的一对牛羊并排放在宽大的石桌上,那石桌四角见方,是一整块巨石经由能工巧匠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雕琢而成,它通体镌刻着精妙的花纹,结角上暗藏着许多宗教的符号。当鲜花、火烛、熏香等摆设在大石桌上齐全后,大祭司就从屏风后面出场,他头戴龙形的皇冠,身披的长袍上绣着比大石桌还要复杂、繁多的纹饰,其中分股穿插着金线,所以看起来十分璀璨夺目。仔细一看,这里的人似乎极为崇拜龙,小到人们服饰上的绣画、女人的耳坠,大到祭司的手杖柄,室内四周靠墙树立的图腾,无一不在其中体现出来。祭司走向石桌,马上就有人从他身后递过来一只金盆,他用一只手给另一只手浇水洗濯,如此交替,重复三次后,稍事擦拭,便伸手从侍从那里接过一只火把,点燃了贡品桌上的香,一时间香烟弥漫,人的视线前好似遮挡了一层薄雾一般,距离香最近的祭司的身形已经若隐若现,但是让人们的骚动停下来的正是大祭司如洪钟一般的声响,他的声音穿透薄雾,为其下聆听的人带来祀神的福音。

“感谢神明!感谢神明!”民众们纷纷下跪,在叩首的同时表达他们由衷的感激。就连大祭司也半跪下来,左手拄着神杖,右手交于胸前,低下头去,双目微闭,念诵着祈福的咒文。

“诸位请起。”一段时间过后,大祭司率先站起,向台阶下匍匐的人民发来号令,人们这才一个接一个地站起来。

“现在有请国王陛下上台。”

国王从侧室出来,虽然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一层层皱纹,但仔细看去依然精神矍铄,步伐稳健。他拿着象征皇室至高无上荣耀的神杖,立起来的话大约和他一般高,这并不是国王随身携带的物品,只有遇到像这么大的祭神仪式或者参与国之间的大型集会时才会被使用。

国王用同样方式在金盆里净了手,后面跟着的公主也在祭司的指导下效仿他父王的举动。国王径直下了台阶,对着供桌行皇室大礼,礼毕,他点点头示意祭司,祭司连忙让人将盖在金盘上的丝帕拿开,艾力克这才知道里面是一块发出金色光芒的石头。

“各位人类的子民,今天我们齐聚在这里,对伟大的神明奉献祭品,祈求它们的庇佑和祝福,这块翡翠石板里面蕴藏着神的力量。从人类种的第一任国王,也就是我的祖父至尊王那时我们王室就开始供奉它,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从那时起,至尊王就订下一条规定——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必须在他们成年的那年在神的面前进行加冕仪式。今天,是我女儿星露的生日,也是至尊王从神明那里得到这块神石的日子,因此我选择让她在今年的祭典上出席,意欲请求神的赐福和保佑。”

艾力克毫不理会国王到底说了些什么,因为他的目光整个都被公主吸引住了,公主的美貌自是不必言说,远看其体态都令艾力克为之牵动。只见公主净手之后就在大祭司的带领之下开始了洒水、焚香、跪祷、片食等一系列流程,艾力克倒是觉得很无聊,他对这些祭祀已经腻了,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仍是一边盯着公主,一边想她会不会和他一样讨厌那些繁琐的礼数。

“打扰各位了!”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划破这神圣祥和的氛围。

这使得人们纷纷抬头向上看去,艾力克也吃了一惊,只见一个有着漆黑翅膀的人从门外撞破守卫的阻拦闯进来,径直向着祭台飞去。

“是有翼种!”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骚乱,恐慌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艾力克也不例外。

“快保护国王和公主。”外面的士兵呐喊着冲了进来,那男人似乎毫不在意,一个滑翔就改变了方向,朝国王所在的地方俯冲下来。

惊恐万状的民众清楚地看到他那斗衣襟下藏着的那柄闪着不祥寒芒的匕首,在惊恐的呼救声中,只听“咯噔”一声,大胆的人率先睁开眼,从指缝里窥探国王的情况,继而所有看清状况的人都欢呼起来了,因为大将军克莱尔及时赶到,用他的剑格挡住了刺客的匕首。那男人见行刺不成,连忙腾空飞起,拉开自己与克莱尔的距离。

“你走得了吗?”他爆发出一声怒吼,随即纵身跳起,这同时将手中的剑向上提挥,根本不给敌人反应的机会,剑刃所到之处当即划破刺客的裤腿,溅出鲜红的血来。刺客受了这一击,忍着剧痛往门外飞去,这给了克莱尔追击的机会,于是他趁势又刺一剑,将黑衣男子逼向大殿一角。

“师傅,我来帮你。”只听一个年轻的声音从上空响起,如同惊雷之势落下,一剑劈在正在退避的刺客后背上。刺客顿时失去重心,像个黑色的铁块一样“咣啷”一声摔落在地,一旁的士兵们连忙过去围住他,十几杆枪尖瞬间指向他,引得围观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老实交代,你为何行刺国王?”克莱尔从士兵让开的路上大踏步走过来,将自己的大剑指向他的眼角。

“这个问题我来替他回答。”大殿的另一头声音传来,虽然并不响亮,但带着邪笑的面具下的那声音就像从幽深的隧道里透出来的幽冷回声一样,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洛甫从一旁的过道像兔子般灵敏的跳过去,手中的刀已经握紧,近乎出鞘。不过很快他便在国王旁刹住脚,因为地面上缓缓升起的牢笼里关着星露公主。

“不要心急,小子,除非你不想要她的命。”

“你们到底是谁?”洛甫抬起剑,把剑尖对准他,看他那愤怒的眼神仿佛随时都会刺过去一样。

“我从来不跟活人透露名姓。”就算如此,神秘男子也很不屑一顾。

“快放了公主,要不然……”洛甫把左手按在剑上,微微下蹲,摆出一副攻击的态势。

“可以,不过,”他用手指了指被围起来的黑衣人,“先把他放了。”

“你休想!”洛甫喊道,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等等洛甫。”克莱尔放下剑走过去,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他径直走到国王面前,侧身耳语了几句,国王点点头表示默许。

“把他带过来。”克莱尔朝士兵们招了招手命令道,两个士兵一左一右将刺客押到他面前。

“你先把公主放了,我们不会为难你。”

“这就是你的诚意吗?看来有必要给你们一点警告呢!”话音刚落,几乎是一瞬间,一柄飞刀就贯穿了大祭司的胸口,一旁的侍女惊叫着跌倒在地,一步也挪不得。

“你竟敢……”洛甫遏止不了内心的愤怒,他像只疯狂野兽一般挺剑刺去。

“土傀儡!”洛甫听到面具男开口呼唤了些什么。

伴随着他的话语,地面开始颤抖崩裂,从地下冒出来许多泥土人偶,大部分民众都被土人偶的粗硬手臂死死钳住,余下的都向神殿外逃去,就连骑士团也被十数只土偶围成的圈困在中心。

“原来如此,魔法师吗?难怪先前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这些奇怪的生物印证了克莱尔的想法。

“噫嘻嘻,现在多了这么多的生命在我手里,你们是不是也该把诚意提高一点呢?”

“说到底不过是个借助魔法的弱小之徒罢了。”克莱尔冷哼了一声说。

“哦呀,我很不喜欢你的措辞呢,不过算了,我的时间有限,我的目的只是这个。”说完,地面上出现一只土傀儡,手里拿着的正是翡翠石板。

“娱乐时间到此为止,我今天并不想杀人,不过如果你们非要这样的话……”

话音刚落,洛甫的剑便从他的左下方刺去,面具男侧身向右,躲过了这一击,不过他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误了,因为洛甫的进攻只是掩饰,在中途他就已经把剑横起,向左猛烈平挥,土做的牢笼被砍断,他顺势拦腰抱住公主,向后跳出极大的距离。

“全军突击,夺回石板!”克莱尔抓准时机下令道。

士兵们早就按捺不住了,洛甫把作为人质的公主抢了回来无疑是对他们最大的鼓舞,他们现在毫无顾忌,高叫着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刺向土傀儡,尽管它们数量很多,但终究是泥土做成的,面对精钢制成的盾牌和长枪,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不多时就把大殿里的敌人清扫殆尽了。

克莱尔把刺客交由士兵看管,便冲向洛甫那边,仔细检查了公主的状况后,他吩咐洛甫将公主带去国王那里一起保护好,由他去追击那个面具男。

而此时的面具男早已借由手的接触,脚下的土地就像变成了水一样,让他自己得以潜入水中,躲开了克莱尔的一击,并且迅速向墙外移动着。

“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进来的。”克莱尔叫道,顺势又向那摊移动的水砍了一剑。

“你是砍不到我的,啊哈哈!”水底发出一阵嘲讽声。

“那么这样呢!”克莱尔喊道,他奋力举起大剑,将它平立在头顶,然后猛地用尽全身气力向下拍击地面,周围的地板都被弄出了不小的震动。

“不愧是王****的队长克莱尔,还好你没有魔神的力量,要不然我今天肯定会栽在你的手里。”

克莱尔清楚地听到他提了“魔神”,这使他不由得放缓了攻击。

“克莱尔将军,我知道你的一切,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想借助魔神的力量来做成一些事,加入我们吧,组织将会实现你的愿望。”诱惑之辞从地面之下传来。

“绝不!”克莱尔的心头及时燃起一股正义感,冲淡了他的迷惘。

“那真是可惜啊,”面具男此时突然闪现出半个身子来说,“不过作为回报,就让你看点不一般的东西吧。”

于是他手中的翡翠石板开始发出强烈的光芒,伴随着他的狂笑,大地开始颤动,仿佛整个建筑都要塌陷似的,克莱尔也得靠插在石板上的剑才能立稳脚,就算是这样,他仍在担心洛甫那边的状况,看到洛甫带着国王和公主向出口撤离,他才放下心来。

“炼狱的魔兽啊,以这魔力为食粮,从地底深处苏醒吧,带着你几千年的怨恨和杀戮的爪牙,血洗这个世界吧。”

在厉声的呜咽之中,狂风越来越猛烈,疯狂地从地面的裂缝中涌进神殿,其中夹杂着怪兽一般的嚎叫,像是挟持着摧毁一切的仇恨,将要在这世上降临。克莱尔的巨剑也开始为之动摇,洛甫也俯卧下来,双手紧扣地面,稍不注意自己就会被风从地下拽进黑暗的深渊。他压根没想到风竟如此猛烈,这气流的漩涡像是一双邪恶的魔爪,似乎有意识地从肩头压住他一样,无数的恐惧和想象霎时包围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一会儿,无数喧嚣杂乱的声音随着恶风从每个人的耳朵灌进脑海,它的声音带着荒凉凄冷、永世压抑的邪恶,让人毛骨悚然。黑色的气体从地缝里溢出,不过洛甫已难以辨明在他眼前的是否幻觉,他的思想****着奇怪语调的恶魔发出的恐怖诅咒和咆哮声掠去,他似乎是看到一只异族生物的轮廓……

“怎么回事?!”艾力克面对着突然消失的屏幕叫喊着,“给我继续啊!”

“你所见到的是克莱尔的记忆,不过随着他的生命终结,记忆也就只到此为止了。”

“那么洛甫的记忆呢?他肯定知道后面发生的事!”艾力克说。

“他被克莱尔救了一命,不过他的记忆对于那个灾难的后续也只剩下病房和坟墓了。”

“你为什么给我看这些?”

“这是很久以前某个人的愿望,他选择了你来继承这份记忆。”

“继承记忆?还是这种恐怖的回忆,为什么?”艾力克叫道,他实在无法理解“无”的话。

“你可以认为是一种提醒,”他一面说着,身影一面开始消隐在黑暗里,“有些事需要你自己去领悟,不要奢望其他人帮你。”

“你给我等等!”艾力克叫道。

“记住,有的时候记忆承载的不仅是提醒,还有可能藏着解决问题的希望。”

说完,他便消失在黑暗里,艾力克的眼前重新焕发出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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