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陆,伊尼斯岛,诺伊女神谷。
卢修斯将拳头放在心口,双膝跪地,对着前面高大的诺伊女神像虔诚一拜。
在他身后的空地上,即将朝着源大陆出发远征的诺亚族伙伴们整齐的跪拜,做着同样的动作。
白袍的老人伸出手掌,轻轻按在卢修斯的头顶,口中念出古老的咒语。
“好了,孩子们,愿诺伊女神保佑你们,祝你们一帆风顺。”
仪式完毕,老人对着卢修斯点了点头,微微一笑,转身即走。
“圣罗伊祭司,还请等等。”
卢修斯站了起来,对着老人的背影开口道。
“还有什么事吗?我的孩子。”
老人驻足,转过身来,依旧满脸微笑,一如他在所有诺亚族人心中“温文博学而又待人善良”的美好形象。
可是卢修斯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尊重别人的好孩子。他的内心是危险的,他喜欢挑战,一切的挑战,这其中包括传说,甚至神话。
“他们说您已经活了接近两千岁了,请问这事儿是真的吗?”
卢修斯的脸上布满好奇,以及一种藏得很深的挑衅,这是他第一次来伊尼斯岛,也是第一次来祭拜诺伊女神。原因是明天他将带领他的舰队出发,前往解除冰封的源大陆进行远征活动,在这之前,他的父亲——新月国奥彼得国王告诉他一定要来这里向女神祈福。
“哈哈,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一个活了两千岁的老妖精么?”
圣罗伊祭司哈哈一笑。
卢修斯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老人,他的确很老,苍白的胡须垂下来到达了胸口的位置,脸上沟壑纵横,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便缝合成一条细线,可他却显得很硬朗,在这样潮湿冰冷的谷地里却赤脚而行,背也不驼,并且气色很好。
“不像。”
卢修斯摇头,“再说,诺亚族的人怎么可能拥有那么长的寿命?即使是精灵也不行吧?”
“没错,我的孩子,你说的很对。”
圣罗伊祭司捋着胡须,“在诺亚族人的传说中,女神谷的守门人永远只有一个,那便是名为‘圣罗伊’的祭司,可孩子,圣罗伊只是一个代号,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诺亚族人来了又走,有的人一生或许就只会来这里一次,也就只会见到圣罗伊一次。可又有谁能证明,那位印象中的圣罗伊,便一直站在这里,永存不朽得延续了下来呢?”
“你的意思是,名为圣罗伊的祭司不止一个,或者说,不止一代?”
卢修斯有些惊讶,在诺亚族人的心中,女神谷圣罗伊祭司几乎与诺伊女神一样,都化作了一块永恒不变的符号了。不过卢修斯显然惊讶的不是这位祭司说出口的事实,他惊讶的是这位祭司竟然如此坦诚,坦诚得不给自己任何去揭穿谎言的机会,毕竟在这之前他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孩子,如果这一次你能幸运的到达源大陆的话,你会发现,传说永远都只是传说,岁月会将某些曾经的真相扭曲成虚无缥缈的存在,并令后人心生向往。而真相,唯有眼见,才算为实。”
老人的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沧桑,很温暖,却又显得有些残酷。
“哦?”
卢修斯挑眉,“听祭司你的语气,你似乎曾经到达过源大陆?”
“没错,我去过,并发誓终生不再前去。甚至不再回想。”
老人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可能!”
卢修斯冷笑,脸上充满一股年轻王子才有的趾高气扬,“自两千年前诺伊女神打开冥界之门送各族之人逃离源大陆后,那块大陆便被永久的冰封住了,直到不久之前精灵族的大祭司才通过天眼察觉到源大陆的坚冰开始融化,在这期间,没有人到达过那里!没有人!所以你在撒谎,祭司大人!”
当卢修斯说完这句话后,身后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低低的吸冷气的声音,但很快就平复下去了。在新月国,卢修斯的狂妄是出了名的,但大家都没意料到,面对这样一个接近于神话的祭司大人,他依然保持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然而被年轻人这样当面指责,老人却依然无动于衷,他眯着眼看着卢修斯,似乎轻轻的叹了口气,“我说过了,孩子,真相只存在于自己的眼里,而你需要的真相,就在大海的彼岸。带上你的伙伴出发吧,望诺伊女神护佑你们,护佑你们顺利到达,并且顺利返还。当然,我会为你们的远征日夜祈祷的。如果能回来,那么到时候再来这里吧,孩子,也许那个时候,下一代圣罗伊的名号,就后继有人了。”
老人说完不再停留,转身慢慢离开,他赤着脚一步步攀上湿润的阶梯,在他的前面,诺伊女神的雕像高举着双手,似乎欢迎着归来。谷中细雨刚停,天空中暖色的太阳撑开云层,春末夏初,阳光温和宜人,诺伊女神像的脚下,一朵白色的无名之花沾着新鲜的雨露悄然盛开。
“奇怪的家伙。”
卢修斯轻声嘟囔,转身挠了挠头,“喂,伙计们,出发了。”他拍了拍旁边两个家伙的肩膀,他们都是跟自己在皇宫中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这次由新月王国政府资助的远征行动中,他们将结伴而行,生死相依。
“是时候让那些老家伙明白,这个时代,是属于我们年轻人的了!”
卢修斯高高的举起自己的拳头,振臂一呼豪情万丈,空地上爆发出一阵兴奋的欢呼声,他的追随者们目光狂热,大声呼喊着“卢修斯王子”的名号。在这一天,圣歌英雄卢修斯踏上了自己的征程,这次征途注定千难万阻,注定有千万人会牺牲在半途中,而他最终得到的真相注定残酷冰冷,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舰队注定将名留青史,供后人瞻仰。
但是,在今天,这群青涩的家伙都相信,在古老的史书里描绘的那块丰盛富饶的源大陆上,会有成堆的黄金和闪光的王冠在等待着自己去发掘。正如卢修斯所说的那样,这个时代,这个光芒与玫瑰的时代,的确是属于他们这群年轻人的。
白色的花朵轻轻摇曳,老人走过诺伊女神的雕像,再小心翼翼的走下阶梯,轻轻推开木屋的门,借着雨过天晴的细腻阳光,他用浑浊的眼球打量着自己的这间小屋。
阳光下,桌上的一支长枪闪着绚烂的五彩之光。
“我回来了,诺伊。”
他轻声喊道。
“欢迎回来,基里。”
微风拂过,被长枪压着的一本泛黄古书轻轻翻动,其中的一页上面,曾在新月王国浩瀚青史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那个男人用愤怒的笔墨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用火与血起誓,你终成不了王,至少在这里,哈里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