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
他居然都知道！
沈芸娘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这代表了，自己再没有任何筹码可以将他留下。
云飞冷冷的看她一眼：“我原本不想说的，是你一再咄咄相逼。原本，我顾虑到你毕竟是一介女子，这样的话传出去了于你的名声有损，奈何你冥顽不灵。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其实根本没有怀孕？事实上我和娘都知道，只是看在你用心良苦的份上不忍揭穿罢了。可今日，你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以为王府还容得下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吗？”
“无可否认的，当初我对你的确是十分迷恋，就连娘屡次三番的跟我抱怨你怎么怎么不好我也只是一笑置之。或许，我原本也以为你是让我动心的那个人，可当云儿出现之后就不是了。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美丽妖娆，只是因为拥有了你这位天下第一名妓足以让其他人羡慕满足我虚荣心而已。如今细细想来，这并不是爱，只是一种占有欲。是云儿的出现，才让我懂得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爱。”说着，他低头深情的看着臂弯中水眸盈盈的美人，语调不由得放柔，“对我来说，今生，她才是我唯一挚爱的人。”
回过身去，他看着瘫坐地上的人：“如果，你能安分的待在府里不再兴风作浪的话，我能睁一眼闭一眼的就这么下去。但你已经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了。能够出府找杀手行刺王妃，你觉得我还有可能饶过你吗？要不是念在你有片心思全是为我的份上，这会儿我就不是只让你离开了。”
转过身，他抛下最后一句话。
“好自为之。”说完，头也不回的出了醉景楼。
沈芸娘坐在地上，眼神木衲的看着前方：“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轻轻的将韵云搁置在柔软的大床上，他起身。
“你真的要逐她出府？”韵云没有伸手阻拦，只是看着他这样问道。
听闻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她有数，沈芸娘这会是彻底的输了，一败涂地，再无转圜的余地。
虽然对她不择手段陷害自己的事还是心有戚戚焉，但说穿了，也只是个以夫为天的可怜女人。身处偌大的王府，不争，就等着被人吞噬掉。她的所作所为也只是在于巩固自己的地位罢了。更何况……
云飞蹲下身来，温柔的与她平视。
“我若不将她逐走，只怕将来还是风雨不断。”
“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那日偷袭我的人不该是她派来的。”她冲动的脱口而出。
“怎么说？”云飞疑惑的挑眉。
韵云茫然的摇头：“不知道。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我，那日偷袭我的人不是她派来的，决计不会是她。”她断然道。
云飞叹口气，在她额上留下光洁的一吻。“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好好歇息吧。不管是不是她，她想要害你这是众所周知的。更何况，她自己也承认了她去找过杀手暗杀你，这样的人再留在府里你的处境堪虑，我不能让危险再度发生。”
顿了一顿，他看着她的眼里有不一样的光芒流动。
“更何况，那样的痛苦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不想经历第二次。”
“云飞……”韵云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剩下的都我来处理，你休息吧。”给她一个安慰的微笑，他站起身来走向门口，轻轻的将门拉上。
韵云看着华美的床顶发呆。
沈芸娘的做法虽然伤人，但也是情势所迫。太过在意某人的心，就会不顾一切的孤注一掷。扪心自问，换做自己的话，只怕也会选择和她一样的做法。她真的罪大恶极吗？
思索片刻，她蓦地出声唤人：“雨儿！”
或许，她能做点什么才是。
沈芸娘提着包袱，回过身来，看着那华丽的府邸怔怔出了神。
在这里，她整整生活了三年，过了三年荣华富贵的日子。可到头来，自己又得到了什么？是她深爱的人一声绝情“不想再见到你！”争了这么久，却仍是落了这样一个结局。
她甘心吗？不！她还是不甘心！费劲心血，争了这么久却落得这样的结局换谁都不会甘心的。可这又能如何？不认命不代表她就能逆天改命。司马云飞是个最好的情人，他可以满足你一切物质上的要求，大度慷慨。可那也仅仅是指物质上的而已。一旦触怒了他，不管你曾经有多么得宠，到头来也是落得个卷铺盖走人的下场。
恨吗？怨吗？
当然。只是再恨再怨也无法逆转时局。若是在他面前闹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的话，只会更惹他厌。以前就有个侍妾做错事不甘心被逐，结果却换来一句：要死也别污了我的府邸。
无情的话语让他早早认清了一个事实。永远别再他面前玩什么柔弱的把戏，不识时务的下场绝对会很惨。这次自己是急疯了才会犯下明知故犯的傻事。
可那些杀手真的是她去找的那些吗？她还记得去找的时候，那人只回了她一句考虑啊。难道是他们临时变了主意？
算了，多想无益，倒不如走个干净，从新开始。
转身，正欲往前走，猛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沈姑娘！”
是啊，她已经不再是芸夫人，重新退回了沈姑娘的位置。多么讽刺，昨日还是荣光显耀的官家夫人，今日却成了落魄的丧家之犬。垂头丧气的回过身，却愕然见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
“你……”惊愕之下，出口的话语居然都说不清了。
雨儿一笑，将手中的包袱塞到她的怀里。
“小姐说了，沈姑娘在王府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两千两银子就当作是姑娘这些年来的辛苦所得。”
“她什么意思？！”沈芸娘的脸色青了起来。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她吗？！
“姑娘别多心。小姐说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犒劳姑娘而已。小姐还有句话要我转达给姑娘。”
“什么？”
“前路茫茫，还望姑娘好自珍重。另有一句话，小姐说，前日遇袭之事只怕姑娘是被冤枉的。小姐会将幕后真正的黑手揪出来，还姑娘一个清白。”
沈芸娘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那样狠心的对她，到头来得到的居然是她真心的祝福与信任。相较之下，自己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怔了半晌，她硬是撇过脸去：“你把东西拿回去吧，我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就说她的心意我心领了。”
“姑娘若是不领，拿着它去护城河扔了便是，雨儿只是奉命传话兼跑腿的。这要是还是原封不动的拿回去的话，只怕我家小姐不会与我善罢甘休。我就放这儿了，姑娘若是真的不要的话，就去西街那儿散了吧。那儿多的是吃穿不饱的乞儿们。”扔下一句话，她小跑着离开了。
沈芸娘就这么怔怔的傻站在王府门口，傻站了大半天。
这女人，究竟想的都是些什么？
“雨儿，最近好闷啊，你陪我去外头走走。”
“是。”
方至沉香亭，韵云驻足了。看着亭旁一如既往繁盛的花草，不由得叹了口气。
“物是人非。”想当然自己初进王府，还在这罚过沈芸娘，在这立了威。可如今，沈芸娘被逐出了王府，这亭，却还是如此的屹立着，毫不受府内变迁的影响，两旁的花草仍是依着自己的意愿生长着，好不繁茂。
一道玄色身影站在了亭外。
“小姐。”
韵云回过身来，不期然的与一双真挚的眼对上。
“雨儿，你下去吧。”
雨儿看了看神色凝重的主子，又看了看一脸痴迷的玄武叹了口气。
“是。”
或许，把空间留给他们，才能把一切心结解开。
“玄武，你的伤没事了吧？”雨儿走后，韵云走到他的面前关切的询问。
“谢小姐关心，上官王爷医术通神，他说属下已没事了，只要修养段时日即可。”
“那就好。”韵云放松的舒了口气，“若风是皇朝第一神医，他说没事便自然是没事了。”
“……是。”玄武不自在的回应。为什么，小姐神色古怪，像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却又是不住的想着该如何说。这样的犹豫不觉让他内心忐忑不安，直觉有什么事是自己不愿接受的。
“如果小姐没事的话，玄武便先下去了。”他说着，懦弱的想要逃离这样诡异的气氛。
“玄武！”韵云出口相唤，“你一定知道了我想要说什么，对吧？”她不忍的开口。
玄武身子一震，僵凝住不动。
韵云一叹，慢慢的走到他身边，一本正经的看着她：“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希望你能撇下我先行离开。我不值得……”
“不！你值得！”玄武再也克制不住的叫出声来，“你值得，除你之外，没有人能让我这样付出了。”好像是失了理智，心中压抑许久的话语竟然倾泻而出。
卧床的这段日子，他一直回想着遇袭的那一幕。每一次回想到她被人挟持的场面，他就忍不住的心惊。忽然间好想将自己的内心与她剖白，再也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分了。他要的，只是她平平安安，无忧无虑。
“玄武？！”韵云愣愣的看着他迷乱的神色。
“小姐，不管你说什么，玄武还是要说，请小姐跟玄武走吧，不要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我们找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不问世事，逍遥世外有多好。”他激动的将她一把抱进自己的怀里。
如果，明知未来会有变故，如果，明知她的生命会遭受再一次的威胁，他就再也无法平静。
“玄武，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挣脱开他的怀抱，她的语气冷了，眼神更冷。
“属下知道。”被她话里的寒意刺痛了心，他无力的垂下手去。
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韵云的心里涌过一抹不忍。
“玄武，我是说真的，我希望你下次别再管我了，能逃就逃吧。”
“办不到。”他斩钉截铁的回应。
“你说什么？！”韵云惊愕的看着他。他从来都没有顶撞过自己的。
“我说办不到。”他坚定的重复，一双眼睛无所畏惧的看着她，再也不掩饰眼底的爱意，“如果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自己面前，那我情愿以我一命换你平安。”
“玄武！”她大声呵斥。他的坦荡无悔令她动容，却正是她承受不起的。
“属下自知逾矩，却还是要说。难道这么久的日子下来，属下是何种心思小姐还是猜不透吗？”他坦荡荡的凝视她果然！韵云不再说话，只是用着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似乎正竭力挣扎着什么。
“玄武，你知道，我已是人妇……”久久，她只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又如何？”他无所惧。
“所以，我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别再放任太多的感情，那是我承受不起的。”出口的话语无情果决。她背过身去。她必须残忍。假如因为她的不忍他再一度做出日前那样的傻事，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既然明知给不了又何必多添情殇？
玄武懵了，因她出口的无情的话语。
“是因为我们身份的差异吗？”他强忍着心痛问。
“不是，是我的心里没有你。现在没有，将来没有。既然没有，又何必徒添困扰。”她这么说。
“……我知道了。属下以后会多加注意，不会再令小姐困扰。”无奈的留下一句话，他转身离去。
看着他落寞心伤的背影，韵云的眼糊了泪水泪眼蒙胧。
假如可能，她又何尝忍心去伤害他？玄武的情是她承受不起的啊。
他，适合更好的女孩子来爱，而不是她……
远处的树后，有双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