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风阁内,酒瓶子随处可见,东倒西歪的躺在各地。而东风阁的主人,此时正抱着个酒坛子买醉,让人不忍相看。
眼见一坛又一坛的酒转眼间就见了底,余兆再也按捺不住的上前一把抢下主子手里的酒瓶,强加劝阻。
“王爷,别再喝了。”
云飞惺忪着眼,歪着头看了看他,不答话,仍是抢过酒瓶猛灌。
无奈的长叹一声,余兆也只能由他。
“属下知道,属下说这话未免逾距。王妃今天下午的表现让王爷失望到极点,这才会如此猛灌黄汤,希冀一醉解千愁。王妃今日的行事作风也的确太过无理。可王爷就没想过,或许事出有因?”
“你什么意思?”云飞将手头的瓶子扔开,转过脸来正视着他。
余兆低头收拾着满地的狼籍,这才起身续论。
“属下也说不上是什么。只是觉得,王妃这样做必定是有她的道理。而且,今日下午的那名男子虽然一副穷困潦倒的样子,可属下看得出,他有一种浑然天成的架势,显然出身不低。”
云飞赞许的点头。
“余兆,我不得不说你的观察力又深了一层。”他笑着说,“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说什么,搞不好也只是一个家道中落的富家子弟。不过,下午云儿的表现我倒是能够理解。”
“那王爷为何还?”他错愕。
“为何出言伤人?”云飞嗤然一声笑,“如果我告诉你,那是我刻意装的,就连刚刚的醉酒也是故意的,你信不信?”
“嘎?”余兆瞪大了双眼,更显茫然。
可细看王爷此刻的神态,真的是丝毫没了方才醉酒的姿态。
难道,这一切真的如王爷所说?
“王爷?”他疑惑的出言相询。
云飞没有答话,只是微微一哂,径自站了起来,清明的双眼早已不若方才的醉眼惺忪。背着双手,他看向夜空。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适才有个黑影在房外鬼鬼祟祟的,这正是让他刻意买醉的原因。府内早已涌入了奸细,他之所以一直不动声色,只是想麻痹敌人而已。
今日下午的那名男子,虽然处处透着蹊跷,可也难保他会是某位家道中落的豪门之子。不顾一切的想要进府,也难保不是为了一己生计。他不愿意随意断人生路。至于那个潜藏在府的人,想来那该是朝中位极人臣的那位派来窥探的人。他了解今日下午云儿的坚持。只是,即便如此,他亦不能前去解释清楚。
云儿,倘若你能懂我,你必能明白我的苦衷。
次日清晨。
晨光熹微之时,王府里就渐渐的热络了起来。厨房里的一干人等早已忙了个不可开交。
“快!快!今日会有很多名门闺秀上我们王府来作客,大家手脚利落点,别误了时间。”管事的大娘扯开了嗓子,大声呼喝。
“是!”众人精神抖擞着回应。
言儿一边搅拌着手里的铁铲,翻搅着锅里的白粥,一边天马行空的开始思考。
小姐不早就答应了让自己做四姨夫人的吗?那为何还煞费苦心的安排这场群芳宴?难道,她想反悔?
不,不会的。
小姐虽然爱玩爱闹,可向来是一诺千金,绝对不可能会如此。想来,如此安排必有其用意。自己还是专心一致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即可,其他的,都暂且压后。更何况,听昨日小姐话中的意思,只怕还有事要让自己帮忙,决计不能毁约。
如此一来,她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也就不再那么漫天臆测。小姐说了,今日的群芳宴关系着她能否飞上枝头变凤凰,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完成小姐交代的任务才是。
门外,渐渐的有了人声。原本安静至极的大街慢慢的开始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王府大门大开,紧接着,一声雄厚的声音响起:
“周府小姐到!”
渐渐的,王府大门前停满了装饰华美的官轿。一位位风华绝代的佳人款款步下软轿,含羞带怯的模样楚楚可怜。有清秀,有艳丽,有婉约,仪态万千,各有千秋。唯一相同的,是每个人的唇角都噙了抹势在必得的浅笑。
早已恭候在侧的韵云连忙迎上前去。
众家千金微一福身:“王妃。”
“大家免了。各位能赏光来我安排的群芳宴已是给我面子,这些繁文缛节都免了吧,我们进厅去好好说会子话。我年岁较各位微长,不嫌弃的话,各位叫我一声姐姐如何?”
“是,姐姐。”
一时间,王府偌大的府门霎时显得狭小。众家千金鱼贯而入。
看着眼前的盛况,韵云心里百味陈杂。早就知道司马云飞是京城中各家女子心目中的理想夫婿,岂料就连做妾都有这么多人应约前来,这让她辩不清心里是何滋味。
也罢,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此刻后悔也太迟了。
就依约而行吧。
回过身,她一眼就瞧见了随侍在侧的玄武,柔媚一笑:“玄武,这趟行程真是辛苦你了。”
“小姐说笑了。只要是小姐的吩咐,玄武万死不辞。”他迷失于那略带黯然的笑容中,心中隐藏已久的心事不禁脱口而出。
韵云一笑,再无他话,转身进了府。
不是她不明白,而是她不能。
早在徐家堡时,她就明白了玄武的心思。只是,她注定这是这个时空中一名匆匆的过客,所有的一切对于她而言皆是镜花水月。她不感敞开心扉,轻易的接受他人的情感。那样,是一种负累,会让她喘不过气来。有了感情的牵泮,她就再无法潇洒随性,只会左右两难,将自己陷入绝境。日后的痛苦,是她承担不起的。
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懦弱也罢。未雨绸缪,这一向是她奉行的原则。
老天既然可以无所预期的将自己送来这的时空,也能随时将自己送回原本空间。
这个时代的一切和自己本就是两条相交线,因为偶尔的一次意外而相交,但交点永远都只有那么一个,此后两者只会越来越远,终不复见。
尽管,这里有她一直渴求着的温暖,然而,这样的温暖却是她负担不起的重。逃避,是她唯一的抉择。
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步入王府大门,玄武的眼睛深幽如潭。
或许她不说,然而,自己却仿佛看穿了她心底那缓缓流露的淡淡哀愁。
尽管不明白这份感觉从何而来,但不得已的,他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
云飞心事重重的出了金銮殿。身旁,还跟着同样是一脸凝重的两位好友。
“奇云,这次皇上派你去江南监察吏部尚书的案子只怕事有蹊跷,你真的预备去?”久久,云飞这才开口。
若风也是紧皱着眉,一脸的苦恼。
“我看,这只怕是左思耀这个老狐狸的阴谋。”
云飞一声冷哼。
“他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这点你我不是早已知晓?可即便如此,却仍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左思耀这只狐狸老早就视我们为眼中钉,不除去我们你想他夜里能睡得着吗?更何况如今政局紧张,边境部落作乱,朝廷又出了吏部尚书收受贿赂的案子,如此大好时机,他能不善加利用吗?他可早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等着捉我们的小辫子,好将我们一网打尽了。”
奇云也不由得一叹。
“看来,他是想将我们分隔开来,好各个击破。如今,我被派遣去江南,边疆的局势也日趋紧张,只怕云飞你出征的日子也不远了。”而且,若是战事失利,只怕三人都有大难临头。
若风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我总觉得,边疆的战事和吏部尚书的案子很像是一桩安排好了的阴谋,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可问题是,偏偏我们无法真的坐视不理,明知其中有诈,却仍是得乖乖的跳进圈子去。想来那个幕后的主谋一定躲在暗处窃喜吧。”最近的生活实在太过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三人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如今动荡的世局只怕与那只老狐狸脱不了干系,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将他绳之以法。皇上也知道这事,可奈何他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没有确凿的证据,任何人都动不得他。会答应他今日朝上的提议,想必是皇上想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的让奇云趁着查案的功夫,将左思耀的老底给掀出来。
“算了,别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当务之急,是你们俩得陪我去城内最好的客栈好好吃一顿,算是为我饯行吧。”抛却烦恼,奇云故做轻松的说。
“对啊,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不忍扫兴的若风也强打起精神说。
“好。”云飞朗声附和。
三人相携着向着城内最大的酒楼——天香楼走去。
今日,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酒酣耳热之际,一阵急急的脚步声快步上楼,正是行色匆匆的余兆。只见他一双眼睛急切的在天香楼的各个角落搜寻着。
他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了云飞的注意。
站起身,他朗声呼唤:“余兆,怎么了?”该不是他那王妃又弄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了吧。
一旁的若风推推她的手肘,促狭的挤眉弄眼:“你的日子还满多彩的。”黑暗之中有着五彩的颜色总是件好事。
瞪他一眼,云飞的酒兴全都扫了。
余兆急急的奔到他跟前:“王妃请王爷赶快回府。”
“到底是什么事?”
“属下不知。王妃只说,有要紧事要与王爷相商。”余兆的额头冒出薄薄的一层冷汗。一仆两主的日子还真是不好过啊。两边都不是自己得罪得起的。
云飞的脸阴沉了下来。
奇云起身打起圆场。
“算了吧。咱们一起回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直听若风说起过那个行事古怪的嫂子却一直没机会见识她的怪,难得有个机会怎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