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也不会喜爱毫无担当的男子,廖一梅说:“那些软弱的男人,对世界无能为力的男人,他们孤芳自赏,洁身自好,想独自开放,你可能对他们深怀好感,却产生不了激情,他们太弱了,而弱便会轻易地屈从于更强的意志,有了这种屈从,撞击的时候便不会有绚烂的花朵开放。”(《悲观主义的花朵》)我们通常会发现,在这个世界的各个领域,话语权与主宰权大多掌握在男性手中,这不仅仅表现在政治、军事、体育等理性范畴,甚至在一些原本女性会更擅长的感性范畴,比如文化、歌舞、美术、写作等,都更多的是男性站立在塔尖位置(当然,女性比例始终在扩大)。这是这个社会的游戏规则。
仿佛历来已久,男子必须是生来带有追逐、斗争、杀戮、征服、占有的本能与原始属性,他们污浊而强有力。这与世间一切约定俗成的好的坏的价值观不无关联。太过温和的男子若在其中,便会认为不够有担当。
如你所见,我虽深谙其道,可惜不思悔改。
回想起另一个同样脆弱的男子。最后那一夜,他坐在无声的阴影里,天地间有风,吹拂起洁白的窗帘。是不是他就这样安静坐了一整夜,然后起身走出天台,从此化作飞鸟。是怀抱有怎样深入骨髓的绝望与悲伤。即便是受尽万千宠爱,也还是孤独着的。
爱从来是与孤独同在。
生死大义又是另一个范畴讨论的命题。既然你我尚在,就该承载更大的勇气与坚忍。人人心里都向往有一隅最终泊舟栖息的美丽庄园,能不能够到达是另一回事,但至少我们可以努力去活得丰盛。有时候,我们也需要给自己放生。
祝开心。
不良生
二十三岁才读《喜宝》,不晓得是不是晚了。她是女子,我不是女子。却也读到动魄惊心,某一刻有恍然大悟的换骨脱胎。
世人都记得师太那句卓著流传的警世名言:“我要很多很多的爱。
如果没有爱,那么就要很多很多的钱。”这句话,于我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曾装出惊世骇俗惊天动地干净利落的模样说:“千千万万人其实都能扮得来喜宝,只要遇上了契机。”不过,可惜的是,这时间勖存姿却只有一个。因此,一方面要进化成喜宝,另一方面要制造机遇遇上勖存姿。这样未免过于现实,却也是亦舒哲学。
几天里,净翻出些以前的片子看。《苏州河》里的台词说: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会不会去找我?”马达说:“会啊、会啊、会啊。”然后,牡丹跳下去了。
我一直以为苏州河就是在苏州,原来不是。在另一座我只去过三天四夜的城市。从那以后我从上海回到了南京,她抛弃了南京留在了小城,你从厦门就此去了上海,他从阳朔坐火车回到了珠海,英从乌镇回到了台北,这辈子再也没有去找过文……世界在急速旋转跳跃不停歇,我们的生命被剪割成一格一格的悲喜小电影,没有台词,没有衬戏,再也没交集,遗失的那部胶卷,叫《一个人的旅行》。
看完《梁祝》,恍若再走过青春一场。显而易见,我深爱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诸多港片,那也是香港电影最璀璨的黄金时代。在整个中学时期,无数个夜晚守着电视机里的地方电影频道,一边写作业一边偷偷看一边又怕家人发现,那时总是看不完整看不淋漓看不深切,但好在成年后可以一一翻出来再看。
青山竹林间两个年轻的身影多自在逍遥,合墓化蝶的结局,又如何!那些留在书院敲钟考试、秉烛嬉闹的时光,一如我们和爱人在校园间度过的那些最纯真的时光一般,都是恒远的,久长的,深深留在心尖的。
重看《情书》,却没有了当年初看时那般的深爱与喜欢了。
只有在少年藤井树跟少女藤井树的几段场景才会心里觉得真美好。想起柏邦妮问朴树,怎样的一个人才能给他安全感。他说,没有人有安全感。年轻一些的时候,我想成长为藤井树那样的少年,看来无望,最后也许长成朴树一样的男子。
又或者,我到二十几岁才第一次完整地看完《泰坦尼克号》,若不是因为3D修复上映的契机,或许会永远错过这部少年时代已经擦肩的好电影。而好的电影就在于时光流转,它依旧皎洁生辉,并有能沉入你心的东西。我不出意料哭得很涌烈。
萝丝最后对登记生还人员名字的人说她叫道森,是杰克的姓,她真如他所愿坚韧而完整地活了下来,连带他的一生。这比殉情本身更深具壮美与力量。
整个下午窝在书房断断续续看完《心动》。1999年的老片子,是我刚升初一的年纪,也是在那一年,王菲发行了《只爱陌生人》。
沈小柔与林浩君站在寒冬深夜的街头,她把身子埋进他的风衣,说:“我们就这样站到天亮好不好。”结尾的时候,他在机场送给她最后一盒照片,背后写着:这些,就是我想你时候的天空。
后来看1999年的《自梳》。意欢被挤散在人海,玉环望着她跳下了船。我以为她不会跳的,用一个男子相形见绌的心思去以为。可是她跳下去了。那一刻我看见黑暗汹涌出温柔。女子的灵魂甚之而美,我一向深信不疑。我想我也一样,爱上一个人之后,开始学会怀念,以及在乎。
小时候看《大话西游》是一件恐怖又癫笑的事情,成年后再看又多了一番孤独与感伤。不再去想到底孙悟空爱紫霞多一点,还是至尊宝爱白晶晶深一些。但从未再把这部刘镇伟的商业片看作纯属搞笑,而是一部上下集的感伤的文艺电影。
我爱白晶晶一身白衣沾血而去,也好过紫霞仙子一身紫衣浓恋又可爱;我爱周芷若一身黑衣孤恨暴戾,也好过赵敏一身红衣明艳又热闹。我一定是个怪胎。
这一年过年在家,中央一套照样重播《西游记》,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这部与我同样老的神怪剧,女儿国这一集,原来已经不会关注其中的妖术法力,而是离合。
听到《女儿情》,小时候跟着大人们去歌舞厅或者KTV的时候,总是不屑他们深情无限地唱这首彼时听来既无趣又老派的歌,然后一脸撇过去照例唱我们青春无伤的偶像剧主题曲。而到成年后的这几年,越老,才越听出这首歌的无奈与伤凉。
当女儿国国王对唐三藏唱出“悄悄问圣僧,女儿美不美”时,其实她是悲的。只怕语已多,情未尽。盛装含笑赴宴,只为与君道别。
原来有些歌早早地就等在我们成长路的前方,等待某一天终将与饱经风霜、千疮百孔的我们重逢,我们终于听懂了它的所指,它若电光火石击中我们,猝不及防返照魂梦。
还有一些歌像穿过汹涌的人群,像悬崖上坠下的风,像涨落的潮水,比如说雷光夏的《黑暗之光》是潮退,那么黄耀明的《暗涌》便是排山倒海的潮涨,你都会被他淹没。
而我想学着老气横秋的口吻说:小孩啊,那些陪着你长大的女歌手们,全都已经嫁人了,王菲啊、莫文蔚啊、孙燕姿啊、梁咏琪啊、刘若英啊,虽然她们没有一个知道你是谁,但你心里还是又寂寞又美好又失落又伟大,你也该学着放下,然后归家。
听《青蛇》与《春光乍泄》的原声碟。一张古典,一张摇曳。
《青蛇》是传奇,是欲海情天,也是寓言。多年后,许仙,那个叫吴兴国的,只在早些年的云门舞集里见过,早已埋没。小青,是笑到最后,也开到最美的一株青竹或一枚柳叶。周慕云娶妻生子吃力扮演雄姿英发的少年周瑜时,苏丽珍还可以醉卧大洋彼岸的豪宅华楼,举杯自斟,优雅万千,怡然自饮。王祖贤是否出家已无重要,只是当真应验了白蛇的命理。有人写字叹:如今宁采臣早化作飞鸟与落花,小倩又斩断红尘遁入空门,兰若寺这下恐怕真是没有鬼了。
听《春光乍泄》的Finale(TangoApasionado),原来在最后是有一句对白的,何宝荣说:“黎耀辉,不如”。而“不如”,我始终觉得是试探的,预设不成功的,不确定的口吻。
像极了大多数时候,我们充满声色又不动声色的人生。
经卷里说,兰花有一种姐妹,叫蕙,本是双生双凋谢,但一个常年经受阳光雨露润泽,即使长居深山幽谷,依旧明亮干净,引得趋鹜无数,另一个种植在墙角,光线所不及的地方,阴郁,孤绝,清寒,与黑暗相生相伴。折射到人类精神文明产物里,比如法国的《薇罗尼卡的双重生命》,美国的《天生一对》,日本的《娜娜》,中国香港的《如梦》,以“双生花”形式来表现主题的电影在影坛上从来都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