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类静静地躺在医院里,感觉自己即将死去——就要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了……
素类静静地躺在医院里,感觉自己即将死去——就要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了,她没有办法挽留住自己的生命,就像自己不能选择生命一样。她无力地躺在雪白的床上,无助地呻吟着。再次来到了这家医院,她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熟悉到了一种不能自拔的程度。她知道现在自己的身边一定有许多人,但是她也知道,在这些面孔里不会有于鉴的影子,因为这个人随着爱情的结束,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模模糊糊地,她还记得自己曾经站在这张病床前,轻轻地呼唤着于鉴的名字,就像一个母亲呼唤着睡梦中的婴儿一样。现在她是多么希望于鉴也能像她那样站在床前,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但是她又清醒地意识到这已经成了一种奢望,于是她宁愿一直沉睡下去,直到不能够再次醒来为止……
好像一场梦,但是梦有始有终,而眼前的梦却没有尽头。
警方正在全力追查那辆银灰色没有牌照的越野车。刘长勇突然意识到这个案子是那样地离奇,虽然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采取了一些措施,可是素类还是倒在了血泊里。
这一切,张明浩和徐敏都有责任——如果他们能够早一点儿走出酒吧,如果他们能够和素类同乘一辆车,如果他们不让素类去报社,这一切也许就不会发生。而刘长勇也有责任,他明明知道突破口就在素类身上,却没有采取果断行动,而使局势一步一步地恶化下去。
刘长勇看着躺在床上几乎停止呼吸的素类,紧锁着眉头。当想到刑警队不得不重新调整调查方向的时候,心头憋出一口闷气。
那辆越野车终于找到了,但是当警察发现这辆车的时候,它已经被焚烧了,只在车的前灯留下几滴凝固的血液,而这正是碰撞素类时遗留下来的。
车是找到了,但是凶手没有留下一点儿线索,这让刘长勇额头上的皱纹越积越深。
由于警方封锁了消息,于鉴并不知道素类被撞。但是,梅绎涵在素类出事后的第二天就要求与于鉴一同出国,她计划先去多伦多。于鉴极力反对,一方面这个时候的多伦多正是冰天雪地,而且他的外语说得不是很好;另一方面他的心里总是有一丝牵挂。为此,两个人还争吵了起来。
这让于鉴感觉到一种不祥之兆,他试探着问梅绎涵:“你的事情是不是暴露了?”
梅绎涵一怔,随即微笑着说:“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担心——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把我的事情告诉你了!”
“这只是你的借口!反正我不想走,要走你自己走!我一个人留在北京!”
“这是什么话?”
“即使是废话,我也要留在北京!”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还想着素类?”
“没有!”
“有也没关系,即使你离开我,我想你也不会再和素类在一起了。”
“你住嘴!”
“怎么,你生气了?——好了好了,算我不好,不该惹你生气!”说着,梅绎涵走到于鉴的身旁,双手捧住于鉴的脸庞,深情地说,“答应我,我们走吧,从此再也不回来了!”
“真的出事了?”
“没有!这几天我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劲,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我走了,我爸爸怎么办?”
“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不行!绝对不行!”
梅绎涵很诡秘地一笑,又说:“那就给他留一大笔钱,让他好好地在山东生活!再给他找个比我年轻的老婆,这也算你这个做儿子的孝心吧!哈哈。”
“别笑了!”
“你答应了?”
“我考虑一下吧。”
“那我马上收拾行李。”
“这么快!”
“这种事情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于鉴点了点头。
第二天,梅绎涵就让人给于海波汇去了20万块钱。本来她想多汇一些的,但是又害怕于海波猜疑,于是就作罢了。为了不引起他人的疑心,梅绎涵在北京的所有“生意”一切照旧,她甚至没有把自己位于郊区的那幢别墅卖掉就买了机票。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但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夜里常常会做噩梦,并且大汗淋淋,这倒让她做事更小心了。出国前,她不打算再在人间天上俱乐部搞化装舞会了,虽然那样可以挣到一大笔钱。为了能安全出国,她宁可放弃一切。
做好于鉴的工作以后,安全的确是梅绎涵最需要考虑的。虽然她已经把自己的大部分资金转移到了国外,但是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于是,她和于鉴从通州的别墅搬到了人间天上俱乐部,她相信只要自己住在这里,即使警察发现了她的行踪,她依然可以大摇大摆地从警察的眼皮底下离开。六年前,她就为此做好了准备。
刘长勇经过多方面的调查,终于从王大庆那里了解到于鉴与素类、梅绎涵的关系。虽然他还不能肯定梅表姐就是梅绎涵,但是他已经开始怀疑起来。虽然他知道梅表姐在北京市是一个出了名的“人物”,不但能够游走于商界,而且还与黑恶势力有一定的关联。
自从王大庆交待出于鉴以后,刘长勇就派人专门负责盯住梅绎涵。他相信,只要自己死死地盯住这个女人,狐狸的尾巴终究会露出来的。
但是在他还没有掌握案件任何线索的时候,有迹象表明,梅绎涵要出国,这让他很伤脑筋。直接阻止是不可能的,他现在对梅表姐的事情还仅限于猜测,还没有掌握拘留梅绎涵的证据。对此,他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素类的身上。
素类整整昏迷了六天才从死神的手中挣脱了出来,然而她那虚弱的身子根本不可能支撑起她的整个身躯。当越野车从她的腿上轧过去的那一刻,她就以为自己死了,再也不可能睁开双眼看到这个五颜六色的世界了,但是她对生的渴望是强烈的。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当她躺在血泊中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求生的渴望,这种渴望一直支撑着她的生命,并且支撑着她的内心世界。
当醒来的那一刻,她就发现自己的身体比以前轻便了许多,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突然消失了。她不知道自己没有双腿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也无法想象失去双腿的自己将是一种怎样的心态,那轮椅上的未来生活又是一种怎样的煎熬。当越野车从她的双腿上轧过去的那一刹那,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高度截肢的残疾人。
素类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暴躁起来——脑膜炎没有让她失去希望,一次车祸却把自己的双腿夺去了。虽然她没有太多的力气大喊大叫,但是她极力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泪水就像流水似的把脸颊冲洗得泛红。有一次,母亲发现素类的嘴里突然流出一股血来,而且越流越多。当护士要撑开素类的嘴巴的时候,素类的嘴巴却绷得紧紧的,但是血液就像泉涌似的向外流。这个时候,母亲才知道,女儿想咬舌自尽,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念头啊!当医生把素类的嘴巴撑开,并且在她的嘴里放了些纱布,让她不能用牙齿接触到舌头的时候,素类能够反抗的只有摇头和流泪。
是啊,她还能做什么呢?未来的生活对于她来说,是那样地渺茫。
刘长勇原本还想从素类这里寻找到一些线索,但是看到现在的素类,也是无可奈何。
后来母亲让素类的父亲回到了延庆的老家,从素类的房间里找出了一幅画——《寻找》。母亲记得,上次女儿失忆的时候,就是看到了这幅画情绪才有所好转。于是她对女儿的期望全部寄托在这幅画上,并且极力地把它捧在自己的怀里。
第二天,当素类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幅《寻找》。那一刻,她的眼神几乎凝固了,全部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幅画上。画上的叶子和树木显得那样地无助,而叶子与花朵的爱恋一下子让素类追忆起了她与于鉴在公交车上的那一次邂逅。她就这样静静地欣赏着,几乎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
母亲看到情绪稳定下来的女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但是到了中午,素类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她甚至伸出了手,把那幅画推下了床,并且再次抽泣着摇晃自己的脑袋。泪水哗哗地流在她的衣服上,几乎湿透了衣领。
父亲是能够理解女儿此时的心情的。他受妻子的启发,想找于鉴的照片,放在女儿的床上,也许这样会让她的情绪再次稳定下来。但是在马甸的住处,他并没有找到关于于鉴的任何东西,这使得他不得不再次回到延庆。这一次,不但从素类的卧室里找到了于鉴的照片,而且还找到了于鉴在晚报上登的那则广告,而且他还把平时女儿喜欢的东西统统带到了医院。
当素类看到于鉴在晚报的广告中写的那首寻找她的诗歌时,她的眼泪再次止住了。报纸的旁边还有于鉴的照片,这使得素类一下子沉静下来。
一连几天,素类都没有再出现情绪上的波动,这使得刘长勇有了机会。
素类嘴上的纱布在刘长勇的要求下被护士解开了。那时素类的身体极度虚弱,她根本没有力气把自己的舌头咬断,只是咬破了舌尖。纱布被取出来以后,素类张开口轻声说道:“水,我要喝水。”
母亲赶忙把水端了过来,用小勺一勺一勺地向女儿嘴里送。只喝了三四口,素类便推开了母亲手中的碗。这时,刘长勇感觉不能再拖下去了。他走上前去仔细观察了一下素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很简单!”
素类抬起头来瞅了一眼刘长勇,她一看到刘长勇就把头扭过去了,并且把自己的眼睛紧紧地闭上了。
看到这里,刘长勇一皱眉头,但是他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问题:“你看清楚那天晚上撞你的人的样子了吗?”
素类还是紧闭着双眼,并没有理会。
“车上有几个人?”
“……”
“你说有人曾经跟踪过你,车上有没有跟踪过你的人?”
“……”
“你认识梅绎涵吗?我们现在正在调查她。”
素类一听到梅绎涵的名字,睁开了双眼,但是紧接着又闭上了。
刘长勇看到这一动作,意识到机会来了,于是他又追问道:“你想知道于鉴现在的情况吗?”
素类听到“于鉴”这两个字,马上睁开了眼睛,并且目光犀利地盯着刘长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刘长勇已经知道了于鉴与她的关系。
“他们要出国,而且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刘长勇接着又说,“你想不想再见他一次?我们会帮助你的。”
素类低下了头,思索了一会儿,随即就点了点头。
为了让素类与于鉴见面,刘长勇做了周密的安排。他知道,不能让两个人单独见面,那样不会达到他的目的;素类与于鉴见面的同时,还得让梅绎涵在场,这样,当于鉴看到轮椅上的素类的时候,他一定会被感动,从而留下来的;如果于鉴留下来了,梅绎涵就有可能留下来,这样就会给警方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经过蹲点儿警察的汇报,刘长勇得知,这几天梅绎涵和于鉴经常光顾万恒商城。刘长勇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他一边安排人员严密监视梅绎涵和于鉴的一举一动,一边与万恒商城取得联系。
这几天,为了准备出国的事情,梅绎涵和于鉴的确经常光顾万发商场,他们想购买一些东西带到多伦多。尤其是于鉴,当他意识到这一次的离开就注定再也不回来了的时候,他对北京的那种留恋几乎充满了他的胸腔。他在屋子里再也坐不住了,每天都出来疯狂地购物,梅绎涵有时也陪着于鉴一起出来。
为了掩饰自己矛盾的心情,于鉴头发的颜色几乎每隔十几天就换一次。有时连梅绎涵对他的打扮都有意见,但是于鉴却还是我行我素,似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改变头发的颜色,其他事情他就再也做不好了。
临走的前一天下午,两个人再次来到了万恒商城。因为该买的东西已经全买好了,两个人在商城里转了一下午也没有买件东西。于是两个人来到了商城的顶层,那一层几乎全是北京的各种风味小吃和饮食餐厅。两个人来到餐厅,在一个紧靠着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于鉴一边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场面,一边对梅绎涵说:“我们以后再也不会吃到北京的****了。”
梅绎涵安慰道:“不会的,到了多伦多。我每天都陪你到唐人街吃中国菜。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请一个中国厨师给我们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