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冰冰的这番话自然是有水份的。
她是明知道云朝国祖制,后宫女子不得踏足朝堂半步,有违祖制者杀无赦。
可一想到父亲的惨死,一想到罗家整个家族的未来,都押在了自己的身上,哪怕是落得个杀无赦的下场,她也不能让父亲白死在塞北。
冲进朝堂是她的主意,只是跪在着偌大的大殿之中,听着群臣们的冷言冷语,感受着人世间的人情冷暖,她愈发的觉得慕容真可疑。
回想起当日她得太子宠爱,为太子侍寝的第二日,慕容心悦就用一种可以杀人人的目光愤恨的看向了自己。
罗冰冰猜,在大婚前,她一定没少准备。
因为太子大婚那日,正是大祭司算出的,适合合宫的日子。
想来,她也一定有不少媚术和手段,希冀着通过那一夜,彻底的笼络住太子的心,让慕容将军府愈发的兴盛。
只可惜,皇上病情的突然好转,与太子的彻夜长谈,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
她自然不可能去恨皇上,也不会恨太子,所以她唯一能恨的人就是自己。
方才跪在朝堂之上,听在和群臣们议论纷纷的话语,尤其是看到慕容真那落井下石的嘴脸,她就愈发的认定了自己的猜想是没错的。
她那性格是天生就泼辣得狠的女人,此刻见着慕容真字字句句都要送自己上西天,她就毫不犹豫的将父亲惨死塞北宁王府的事喊了出来。
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再什么都不说,就会被冠上违反祖制的罪名,处死当场。
她不管不顾的喊着,字字句句指摘着慕容真就是凶手。
慕容真傻眼了,这是天大的冤枉,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当下,他跪在朝堂之上,“皇上,臣慕容真对皇上忠心耿耿,对朝廷亦是这般。太子东宫里,太子殿下宠爱谁,那便是谁得福分。小女心悦虽是庶女,可从小都是读女烈长大的。为妻之道,不妒忌,要贤德这些前线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换来了罗冰冰的冷笑,“太子妃确实饱读诗书,读得那些书,学的那一肚子的墨水,都用来羞辱旁人了。昨日她如何争风吃醋,如何对臣女大打出手,皇上都一清二楚。慕容大将军想要撇清关系,想要护着女儿,也不能信口开河。”
大殿是上,皇上端坐着,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里是前朝,不是后宫。
那乱七八糟,惹人笑话的事,都被这女人给说了出来,简直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尤其她这话说出来,和先斩后奏没什么区别,简直是断了他身为皇上的所有退路。
虽是不满,他却是不得不说:“慕容大将军,朕知你这些年来忠心耿耿,但太子妃的德行,确实有失。”
没有人知道,皇上的黑脸是因为罗冰冰的口无遮拦,全当他是恼了太子妃的所作所为,恼了慕容真的信口雌黄。
慕容真一怔,心下升起了一抹歹意。
这个罗冰冰简直是可恶,在前朝他父亲不过就是条跟随自己的走狗,在后宫她就该对自己女儿马首是瞻。
她不听话,不受管教,肆意争宠倒也就罢了,毕竟都是自己人,总比韩相那边的人得势强。
可今日,她竟是这般将无端罪名扣在自己头上。
这个女人,当真是有心机,为了独宠太子东宫,居然想出了这样一石二鸟的毒计。
父亲被人害死在塞北,不忙着痛哭,守孝,居然忙着利用父亲的死,来争宠夺位。
很好,令尊在世时,尚不敢忤逆我慕容真,就凭你,也敢这般?
他心下暗暗冷笑,就是拱手道:“皇上见谅,小女终究是年纪轻,偶有沉不住气的时候,还望皇上见谅。只是小女纵是见识短浅之人,臣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太子殿下恪守国礼,不能同小女合宫,臣就算是灭了罗家满门,将罗氏置于死地,太子殿下还是不能同孝女合宫,身边还是会有可心的侧妃侍妾。臣若做这种事情,岂不是白出力,还不讨好吗?”
他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事实上,皇上心里是有所计较的,罗成吴越等人的死,他心中确实有怀疑的对象,只是这个对象不是慕容将军,也不是韩相。
他怀疑了自己的儿子,太子冥英。
按烈风的说法,罗成死得实在是蹊跷。
居然刚到了塞北,才见了吴先生,就合着那一众的随行侍卫都被杀死在了当场。
由此可见,他身边的随行之人中,一定出了内奸,否则对方怎么会将时间掌握的这么准确,在他出现在塞北宁王府中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然出手了。
知道罗成行程,知道吴越存在的人,放眼云朝国的朝廷中,除了死去的罗成和吴越外,就只剩下太子冥英一人了。
他心中对儿子有所怀疑,所以一直在犹豫着此事究竟要如何处理好,才选择了对罗成之死,先秘而不发。
他要先派心腹去塞北宁王府,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再和太子好好谈一谈,再决定事情要如何处理。
他还没选定合适的人选,往塞北宁王府中走一趟,罗冰冰就把他这不愿意公布于众的事给抖露了出来。
万一日后真查出来,罗成是被太子派人杀死的,难道他堂堂帝王,还要大义灭亲,斩杀了儿子吗?
越想越恼怒,他愤然起身,一指罗冰冰喝道:“罗氏,你违背祖制闯进朝堂,已是大不敬,按罪当斩。朕念在你怀着皇家子嗣的份上,对你再三优容,你竟是不知好歹的诬陷起了慕容大将军,你这是在做什么?跑到朝堂上,妖言惑众,混乱超纲吗?”
他厉声呵斥着,一旁的韩相就是再叩首道:“皇上,恕微臣说句不该说的话。按说太子东宫的事,朝臣们是没资格说什么的。只是今日事都闹到了朝堂之上,也就不在是皇家的私事,容微臣斗胆说几句话。”
“说。”
皇上拂袖喝道,韩相就是道:“微臣想着,慕容大将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来。眼下,太子侧妃罗氏已有身孕,倒是不排除偶然知道父亲之死后,动了要利用父亲之死,在太子东宫中争宠,好扳倒现在的太子妃,自己坐上太子东宫三品太子正妃位置的可能。”
“哼!”
皇上不悦的冷哼。
韩相就是再叩首,“不过臣又想了想,素闻罗氏是极孝顺的人,想来她这般冒死上殿,为父喊冤,也不是不无道理之事。”
他这一番话说得,皇上气不打一处来,“韩相你这是在跟朕说废话吗?慕容大将军没有谋害罗成的理由,罗氏又没有陷害慕容将军的道理。你想跟朕表达什么?你是想陈述了各种可能性,将判断的权力交给朕吗?你是朕的韩相,是朝中的文丞,若是遇到事情,连表态的胆量都没有,干脆就摘下乌纱帽,回家养老吧!”
皇上是真的震怒了,韩相忙是连连叩首,“皇上息怒,容微臣将话说完。微臣认为,罗氏之言,不可不信,也不可尽信。她若是有胆量在朝堂之上发下毒誓,皇上就派人去查慕容将军府,去查塞北宁王府,一定要查清楚,罗成罗大人之死,究竟是不是慕容将军暗中指使。若罗氏不敢发誓赌咒,就证明她今日是为争宠陷害而来,微臣则建议皇上,重重处罚她,以儆效尤,免得后宫的女人,都仗着有了身孕,来朝堂撒野,陷害忠良,坏了国家的法度。”
罗冰冰听闻此言,就是冷笑,“赌咒发誓有何不可?我罗冰冰在此赌上我罗家满门的性命,我父亲死得冤枉,请皇上彻查塞北宁王府,彻查慕容将军府,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她悲切的声音,传遍朝堂之上。
皇上黑着脸答应了下来,“好,此事朕准你所奏。满朝文武,你们觉得此事由谁去查的好?”
一时间,朝堂之上寂静一片,无人说话。
慕容真,那是一国大将军,那地位就连皇子都要敬他三分,满朝文武要么是他的心腹,要么比他官衔低,这个时候谁敢多话。
关键时刻,韩相就是发挥了自身的作用道:“回皇上,微臣认为此事满朝文武皆不适合。慕容将军在朝中算得上位高权重,寻常人来查,恐没有胆子尽心尽力查案,皇上也会落人口实,说是包庇权臣。满朝之上,能够不畏惧慕容将军的人,只有微臣一人。可世人皆知,微臣与武相慕容将军不和,若是由臣来查,亦是不妥。所以微臣认为,应该从诸位皇子中,选一人来办此案。这位皇子须得鲜少在朝堂中走动,与朝中诸位大人又未结亲的才好,如此才能公允的查明真相。”
顿了顿,韩相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这皇家的事,臣说不好,一切由皇上定夺。”
沉吟再三,皇上道:“传四皇子冥落上殿听旨。”
大殿外,妩儿推着轮椅站在了焰萧身旁,听着那一声声宫人传旨的呐喊,就是沉声道:“看来那一直蛰伏多年的人,就是四皇子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