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真气得嘴角的胡须都跟着颤抖了起来。
这冥落的野心可真是不小,利用自己去压韩相,而后又想彻底的打压自己,然后独揽大权。
真是野心家啊。
慕容真在心里暗暗感叹着,想到了韩相,不觉间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老韩啊老韩,你我斗了近三十年了。表面上看起来,你是赢了我,这冥落是你一手捧起来的。但你当时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你会栽在他的手里,你将他扶上了高位,他却想你去死。”
感叹着,慕容真就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想起了父亲逝去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他说官场上从来都不要指望自己可以利用新君,越是新君登基时的功臣,就死得越快。
这句话今日再想想,慕容真方能体会到这其中的深意。
只可惜那时候他还年轻,他整整年轻气盛了三十年,直到此刻,亲眼目睹着冥落对自己的态度,从巴结到合作,到摆架子到今日的威胁,慕容真方才切实的理解了那句话。
只可惜,今时今日明白这些,已经晚了。
权力的漩涡就是这样,只要你被卷了进去,就不可能轻易爬出来。
想要活命就只有不断的争斗下去。
那一瞬间,慕容真只觉得疲倦万分。
他以手扶额,坐在那里许久许久都一动没动。
直至第二次清早,赵姨娘送来了早膳,见到他一夜白头后的一声惊呼,才打断了他的静坐沉思。
看着满头白发,慕容真只是胡乱的一笑,就是握紧了这陪伴了自己数十年,却因为某些特别的缘故,始终都不曾得到正妻之位的女人的手。
“秋眉。”
他难能的唤了她的名字,“慕容家要完了,要不了多久,天下间都不会再有慕容大将军府了。我会为你和悦儿安排后路,待一切准备妥当后,你就带着悦儿离开。要切记,死生都不复再回帝都,切记。”
赵姨娘的心在那一瞬间慌了,她双手颤抖着看向了慕容真,“老爷,您在说什么?您到底在说什么?您怎么可以说这么丧气的话,不要啊,我求你不要。”
慕容真决然的摇头,以那种不容忍执意的口吻说道:“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我们的女儿。这不是丧气话,是以防万一。慕容家遇到了最大的难题,闯过去便是生,闯不过去便是死。活着,我自是要你和悦儿享尽荣华富贵,若是注定一死,我不愿拖累你们母女,懂不懂?”
“我想和老爷死在一起,我不要离开。”
赵姨娘坚持的说着,慕容真就是摆手,“你若有个好歹,谁来照顾心悦。我们的女儿我能不清楚,这丫头从小被我宠坏了,旁人见了她也都巴结讨好,她哪懂什么为人处置之道,若没你这个做娘亲的照顾,褪去将军府大小姐的光环,她只怕是要被人害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甚至还会对那人感恩戴德。秋眉,为了女儿,别做傻事。何况我要进行的将是件大事,有你和悦儿在,我也不能安心。”
赵姨娘啜泣着点头,“老爷,您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照做的。我立刻就进宫去见心悦,您放心吧,秋眉永远是当年的秋眉,为了老爷您的一句话,我什么都能做。真哥……”
她真情而又低声的呼唤着,而后就带着万分不舍的决然转身,一面抹着泪,一面跑出了房间。
一番梳妆打扮后,赵姨娘坐着小轿,被人从侧门太入了太子东宫。
终究她是姨娘,是侧室,是不允许走正门的。
一大早晨,慕容心悦还在为这形同囚禁的禁足烦恼时,听到母亲到来的消息,不觉间是狂喜,心情也好了几分。
她以为凭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母亲来太子东宫怎么也要走正门的。
可谁曾想,她在正门未等到母亲,却等到了慕容妩儿。
一见下轿的人是慕容妩儿,慕容心悦不觉间是瞪起了眼来,“你怎么来了?这里是太子东宫,没有人邀请你就擅自闯来,形同谋反。”
“本宫是宁王妃,哪里去不得?”
“宁王妃算什么?”
慕容心悦没好气的白了妩儿一眼,“太子妃最大,你才几品,本宫几品?”
妩儿淡然一笑,“大概你忘记了,你是前太子妃,而太子谋反已经被皇上下之贬为庶人了,你觉得你还是太子妃吗?”
妩儿轻轻的摇起了头来,“看来你确实是被禁足在太子东宫太久了,连皇上已然醒来,治罪了冥英,废他为庶人的消息都没听到。哎,按我云朝国律令,你慕容心悦一届布衣,见到本宫是要下跪行参拜大礼的,否则是为大逆不道,男子杖责八十,女子杖责四十。”
妩儿不咸不淡的说着,那言语间句句透露着杀机。
慕容心悦的身子狠狠的颤抖了一下,她不愿意相信妩儿的话,可从昨夜开始,太子东宫侍卫被换,宫人被换的种种情况都在印证着妩儿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
冥英被废,她也受到了牵连。
可是她冤枉啊,她和冥英连房都没圆,算哪门子夫妻啊?
她还是黄花大闺女,还是慕容将军府的大将军,为什么要跟受牵连,为什么要受屈辱?
她想的远了,就冷不防听到了妩儿的一声娇喝,“你们都看到了,慕容心悦对本宫无礼,按我云朝国律令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赵姨娘从远处匆匆而来,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可凭着多年的生活经验,本能的断定此刻女儿要想好,就必须低头。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上前,一把拉住了慕容心悦的手,就是用力一按她的头,同慕容妩儿道:“宁王妃,心悦有失礼的地方,也请看在你们姐妹一场的份上,莫要怪罪。”
“姐妹?”
妩儿很是错愕的念着这两个字,而后就是点了点头,“罢了,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饶她一命,毕竟当日在将军府中,做绝了要杀我的人是慕容真。不过死罪可免,活罪是难逃的。”
说着,她就指了指周遭围观的人,“赵姨娘你也看到了,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我看呢。这件事情我必须秉公处理,你说是吧?”
妩儿十分客气的请示着,却不给赵姨娘任何反驳的机会,直接一挥手就是下令道:“杖责二十好了,小惩大诫而已嘛。”
眼看着女儿被拖走,赵姨娘无法忍受女儿被人伤害。
她尖叫了一声,靠近了妩儿,压低了声音急急的道:“那夜你在屋顶偷听,一定很好奇我与慕容大将军未说完的话吧?只要你免了悦儿的皮肉之苦,我就将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你。”
“赵姨娘似乎还不太了解我的为人。”
妩儿依旧淡淡然的站在那里,“我向来认为天下间的事情,只要有心如查,就一定能查到。我绝不会跟我的仇人妥协,欠我的就给我一一还回来,而且是加倍的还。”
她冷酷而又决然的说着,赵姨娘绝望的叹息,口中喊出了怨毒的诅咒,“妩儿,你会后悔的,你早晚都会后悔的。总有一天你会为了这些事情跪着来求我的。”
妩儿不理会赵姨娘的撒泼,只是径自朝着罗冰冰的房间走去。
这才是她今日到太子东宫的原因。
昨夜深更在见过了苏白后,妩儿与焰萧更收到了一方由太子东宫中传出,写满了血字的手帕。
那手帕是罗冰冰的。
她并没有写太多的字,只写了四个字:妩儿,救我。
可这简单的四个字,却看得妩儿触目惊心。
她内心中忐忑不安,怀揣着对罗冰冰的那一点点的歉意,她不顾旁人的眼光,直接来了太子东宫,要见罗冰冰。
当然,这件事情是得到冥落默许的,否则谁都不可能踏足太子东宫。
跟在妩儿身后,让她看起来派头十足的侍卫和宫人都是冥落派来监视妩儿的人,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定要惩治慕容心悦的原因。
她就是要用慕容心悦牵绊那些人,还为她争取些时间,可以单独和罗冰冰聊聊。
甩掉所有人,她匆匆的来到了罗冰冰的住处。
罗冰冰见到她,就是落泪了,“我错怪你了。”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吧。”
妩儿语速很快的说着。
罗冰冰叹了口气,就是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太子被废,皇上派人来传话,话里话外都暗示着我孩子生下来只有死路一条。我若不肯就死,就要我和孩子一起死。我没得选择了,妩儿,我求你救我的孩子,我求你在我死后收养我的孩子。”
“这不可能。”
妩儿摇头,“我是皇上厌弃的人,别说我根本就在皇上面前说不上话,就算是收养皇家子嗣的权力我也没有的。我如何帮你?”
“那就帮我保护我的孩子,保护他一辈子。”
罗冰冰急急的说着,而后眸子中就闪过了一抹恨意,“慕容妩儿,别当我是白痴。家父怎么死的,我都知道了。他是政治的牺牲品,是被你和焰萧害死的。我知道你不是个歹毒的女人,我知道你是因为有所愧疚才帮我。我就要你以你的愧疚起誓,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孩子,若不然你会比家父死得惨上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