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官差见此,只得恨恨的无功而返,万般后悔自己居然错过了升官发财的好时机。村民们眼见官差走远,都是呸呸吐口水。莫说他们不知道恩人下落,就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他们一个字啊。不过,转而说起李二娃儿一家,他们又是真恼了,这小子见了恩人居然没有给大伙儿报个信儿,害得他们都没能给恩人磕头,等以后他回来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几百里外正坐在车辕上赶路的李二娃摸摸发热的耳朵,疑惑的挠挠后脑勺,转而就又专心赶起了马车……
董平这些时日,****戴了草帽钻在官道旁的甘蔗林里帮着陈家人收割甘蔗,但凡抬头必要望望远处是否有车队来往。
他自从到得海宁县做了父母官,第一件事就是带着辅官们走遍了县城周边的所有村镇,晒得掉了好几层皮,早不是原本的白面书生模样。如今头上扣一顶大草帽,身穿粗布衣裤,挽起袖口和裤腿,怎么看都同本地的后生一般无二。以至于,陈家的远房亲戚上门时见了,还要把自家闺女许配给他,倒是闹了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陈老汉知道他是惦记家里人,于是趁着歇息的间隙就拎了茶壶过来,劝道,“二老爷莫急,许是东家很快就要到了。这天热的厉害,您先喝口水,坐下歇会儿吧。”
董平极力压下心里的焦躁之意,笑着接过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就灌了几口凉茶,末了笑道,“陈伯,船厂那边可是遮挡好了,若是被外人见了,就有大麻烦了。”
“放心,二老爷。”陈老爷子笑着摆手,“老头子虽然糊涂,这事儿还是清楚着呢,我家老大带人看守着,别说外人,就是一只山猫都进不去。”
“那就好。”董平稍稍放了心,又道,“前几日捎带来的那些吃食,陈大嫂吃着可还顺口。我家那婆娘最近喜欢食酸,就一定缠着我带两罐腌渍梅子给大嫂,真是胡闹。”
陈老爷子想起儿媳大着的肚子,就笑得眯了眼,满口应道,“老大媳妇儿可是高兴坏了,一日不吃几颗梅子就不舒坦的满院子走。也不知道她这一胎能不能生出闺女还是小子来,到时候和二老爷结了亲家,可是我们陈家祖坟冒了青烟。”
董平赶忙摇头,“陈伯客套了,陈家祖上也是书香名门,若不是避守此处多年,如今也是大齐豪门,哪里有我们董家高攀的余地啊。待得两个孩儿落地,同为闺女或小子就结为姐妹兄弟,若是一闺女一小子就定下亲事。”
陈老爷子乐得嘴巴都要合不拢了,搓着手说道,“若是我们家嫁女儿,那就是掉进福坑儿了,若是娶儿媳可是要委屈你家闺女了。”
“陈伯不用担心这些琐事。”董平凑近陈老爷子耳边,低声说道,“我家长姐旁事许是还有些欠缺,唯独这生财一道很是擅长。待得她赶来之后,必定会给大家谋一条好财路。到时候,陈伯怕是数银子要数到手软了。”
陈老爷子惊得瞪了眼睛,问道,“主母这般厉害,那不是同财神奶奶一般了?”
董平笑得眯了眼,刚要再说话,眼角却突然扫到大路上远远行来一对人马,他立时扔下手里的茶壶就跑了出去。
陈老太太正好走过来,见此赶紧捡起茶壶,心疼的嘀咕道,“这二老爷是怎么了,好好的茶壶,差点儿打破了。”
陈老爷子却是伸手推着老婆子,急声嘱咐道,“你快回家去准备最好的吃食送去魔鬼湾,有贵客到了。”
“贵客?谁啊?”陈老太太还要问,陈老爷子已是迈开大步往官路上跑去,“你就别问了,财神奶奶来了!”
不远处,董平已是接到了车队跟前。慕容怀德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飞身跳下马背,笑道,“二弟,家里人可好?”
“好,好!”董平随口应着,眼睛却是使劲往马车那侧张望。董蓉本来热得昏昏沉沉,突然听得弟弟的声音,立时来了精神,自己推开车门就跳了下来。
姐弟俩一别大半年,又是劫后余生,乍然见到就抱在一处哭得眼泪流成了河。
“姐啊,你身子可好,吃没吃苦?我做了好多噩梦,就怕你有事,我以后怎么办?”
“不怕,平哥儿不怕,姐回来了。”董蓉抹了两把眼泪就急急忙忙上下打量弟弟,“你怎么晒得这儿黑,是不是吃苦了?脸上一点儿肉都没有,比离家时候还瘦呢。”
董平自然不敢说自己惦记姐姐安危,整日吃睡不好。他掀开袖子同姐姐展示硬邦邦的肌肉,笑道,“姐,我不是瘦了,是变得更结实了。谁说书生是手无缚鸡之力,我如今连老虎都能打得死。”
董蓉被弟弟逗得破泣为笑,习惯性伸手敲了他一记,嗔怪道,“都要当爹的人了,还这么顽皮。”
陈老爷子这会儿也赶到了,一见到慕容怀德站在车旁就激动的赶紧跪倒磕头,“公子,老奴盼了多少时日,终于又见到您的颜面了。公子身子可还安好,老奴给您磕头了。”
慕容怀德赶紧上前两步,笑着打量老爷子几眼,问道,“陈伯的腿疾可是大好了,当日我们离开时,还不能下地行走呢。”
陈老爷子激动的连连跺脚展示他的腿脚如何利索,末了说道,“都是托了公子的福,老奴吃了冯先生留下的药,养了一月就再也没犯过。”
“那就好,如今我们全家到此避难,以后还要仰仗陈伯照拂呢。”慕容怀德淡淡一笑,陈老爷子却是又跪了下来,急声说道,“公子折煞老奴了,没有公子救命,我们陈家怕是早就灭族了。公子放心上岛安住,谁若是想要谋害公子,就要踩过我们陈家所有人的尸体才成。”
“陈伯言重了。”慕容怀德又亲手扶了老汉起来,笑道,“自家人,不必如此客套。”
说罢,他又回身示意董蓉上前,笑道,“这是陈伯,此地大族陈家的族长,多年前与我有些交情,以后要多走动。”
董蓉点头应下,末了又要行礼,慌得陈老爷子赶紧避让到一旁。倒是董平笑着扶了陈伯说道,“姐姐,婉音怀了身孕,我做主同陈伯家里同样怀孕的陈大嫂,做了娃娃亲,陈伯可是正经长辈。”
董蓉闻言,怎么会猜不到弟弟如此行事是为了笼络陈姓一族,于是坚持给陈老爷子行了礼。陈老爷子却坚持以奴仆自居,跪地还礼。
一时,众人寒暄完了就继续上路去了先前造船的那处隐蔽海湾,魔鬼湾。已经备好食水的大船正停靠在海湾里,不时随着海浪上下起伏,惹得紫竹云睿和噶尔迪都是惊呼不已。
董蓉也是心急早日见到儿女,草草吃了一顿午饭就辞别陈家人上了船。董蓉前世有幸做过一次豪华游轮,对于海上航行还有些心理准备,所以哪怕陈家造的船在她眼里又小又简陋,被海浪一打就飘忽的厉害,她也没觉有何不适。
这倒让一直担心的董平和慕容怀德暗喜在心,再看云睿等人早趴在船舷吐得死去活来了,特别是噶尔迪和苏德、乌其恩,原本一直生活在草原,双脚就没离开过土地,这般无根一般飘摇,简直就要了他们的命。
董蓉抱了噶尔迪替他摩挲前心后背,又喂他喝了几口茶水,这小子才勉强止了吐。待得熬过一晚,第二日早晨起来,噶尔迪就活蹦乱跳的跟着云睿四处张望了。乌其恩也是身子壮实,白着脸也能到处走走,倒是苏德一直在船舱里躺了三日,若不是听得噶尔迪高喊,他还没有力气爬起来呢。
董蓉依靠在慕容怀德身旁,满眼惊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奇特景象。原本还很是晴朗,视野极清晰的大海上,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片浓雾区。乳白色的水汽弥漫,像最纯正的牛乳在流动,把视线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眼见船只冲着迷雾就驶了过去,急忙开口问道,“大雾里行船,是不是太危险了?”
慕容怀德淡淡一笑,不等他开口,董平已是当先同姐姐显摆道,“姐,穿过这片迷雾区才能到咱们的新家呢。至于行船路线,只有咱们自家人知道,外人若是进来一定会船毁人亡,别想靠近迷宫岛一步。”
慕容怀德也是笑着说道,“平哥儿说的是,当初我同冯先生出来游玩,正好行船到这附近的时候,海上起了大风浪。陈伯一族也在这里打渔,船被浪打沉了,我仗着功夫好,带人救了他们上船。但风实在太大了,就被吹进了这片迷雾。好在上天不弃,居然让陈家子弟磕磕碰碰找到了正确的行船路线,避过了暗礁,这才见到里面的大岛。
冯先生极有远见,生怕我身世大白后会有麻烦,借机就把这座岛占下来。不想如今,居然真的需要避居这里了。”
董蓉闻言,心下有些愧疚,低声说道,“都是我不好,害得全家要避难于此。”
慕容怀德苦笑,叹气道,“劝了多少日,你怎么还这般说?若是真要埋怨,也是我不该把你和孩子留在家里。天灾人祸,无可避免,哪是你的错处?”
董蓉不再吭声,越发把自己紧紧依偎在夫君的怀里,良久才应道,“那我以后不说了,咱们远离大齐也好,可以轻松过日子了。你不必装成纨绔自污,我也不必日夜担心你会被卷入皇位争斗。凭你我的本事,很快就能把这里建成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