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别说了,我是受不了这个气了,我明天就让她走……您别哭了,让我这个做儿媳妇的也很为难……”
沿门边滑下,抱着膝盖,坐在地上。
婶婶还在拿着电话筒,号天叫屈地向电话另一头的老人宣泄。
作业做到半夜三更,感到口渴到客厅倒水,准备打开房门,铺天盖地的怨声从窄窄的缝隙传进来。
我躲在门后,悄悄地听着。
大致听出来个什么意思。奶奶每个月往婶婶的银行户头上打钱,是她老人家求着婶婶伯伯收留我。
世界上没有没有缘故的爱,掩饰下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
现在,婶婶都不愿意再伪装下去,不过几天,我就会被虚伪恭敬地送走,四海为家。
即使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们都无法容忍我。
我只怪我自己,没有用,不会读书,没有能力。
第二天清早。
“桐桐啊,我和你伯伯,姐姐要出去走亲戚,你先回家呆几天,等伯伯婶婶回来了,再去接你。”
一个小包,就装齐了我所有的行李。
婶婶好人样的凌晨五六点就开始帮我打包,边说自己有多无奈,发誓过几天就把我接回来。
任命运摆动吧,我无法反抗。
我冷静地欣赏着眼前精彩的戏码,对喜形于色姐姐说“你还把东西还给我。”
“什么?!”我的包被她踹在门外。
“我的丝带。”
“我早就扔了!”她不承认。
“你不给我,我今天就不走了。”我索性坐在椅子上,不走了。
婶婶迫不及待,“佳佳!给她!你还有什么东西没有的!”
姐姐不要的,是我有的。我戴回家的一条丝巾,被她看上了,直接入室抢劫。
“哼!一个垃圾,谁稀罕,给你!”姐姐暴跳如雷,气势汹汹地进了卧室,拿了出来。
青色的丝带被姐姐扔在地上,我弯腰捡起,这是我最后一次低头。
提着包,没有犹豫地在他们渴望的目光里,轻轻地走了,但是我并不决定离开。
海边的小镇,放下包裹,张开怀抱接受狂风的拥抱,手腕上绑着一条丝带,它原本的主人是叶璃。
高二那年,压力真得很大,考试成绩总是上不去,精神世界痛苦不堪,几次有自杀的潜意识。
晚自习课后,学生都走了,我无比绝望地握着没有及格的测验成绩,铅笔盒里的小刀,演练了很多次,这次是万念俱灰地刺了下去。
一个男生跑了过来,夺下我手里的小刀。
“你在干什么?”
“你疯了?找死啊?”焦急地看着我的伤口。
伤口不深。
他叫叶璃,同班。没注意过。
血液凝固了,但是还有疤痕。
叶璃送我了一条丝带,像泡沫之夏里夏沫的,他说可以遮盖住伤痕。
不疼不痒的生命中闯入了一个叶璃,就这么简单。
浅蓝色的海水,越往深处,颜色越深,冰凉的海水刺骨,淹没我的脚踝。
跟这个世界告别,我在人间白走了一遭,下辈子,也不要做人了。
海水漫上我的脖子,再走几步,噩梦就结束了,死是最好的解脱。
我还有什么。人活着,为了什么?信念,追求。当这个世界抛弃你,就真得没有什么了。
高三了,几个月,就可以拿到大学的入取通知书。
上帝愚弄我,我的出生就是一个玩笑,再怎么努力,不过是增添他的笑料,到头来一切都是泡影。
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找到正在和同学吃饭的林臣。
几个人正在拼酒。
“林臣,我想要和你谈谈。”我走过去,站在林臣面前,开门见山。
林臣放下杯子,后知后觉地看着我。
前段时间林臣像八爪鱼缠着我,我抓狂地让他死远点,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次,我有求于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冰释前嫌。
等待了三秒。
“好啊。”他拿上外套,准备离开。
我松了一口气。
“别介啊,臣,好不容易和你吃一餐饭,就这么走了。”对面的一位黑色T恤男生拦住他。
林臣面露难色。
饭桌上的其余两位,看上去像林臣很要好的朋友。
“林臣……”我低低地说。
“臣,你女朋友啊,叫她坐下来一起吃饭啊。”黑衣男说。
林臣借势把我按下来,坐在他旁边的空位。
“是啊,我女朋友,给你们介绍下——沈默桐,这是我死党周庄,他可不是庄子”桌子上默契地发出笑声,我也跟着咧开了嘴,“还有这位,吴越。”
都是“川溪”的学生,我也放松了下来。
“你们的名字都好有文化。”我和他们开着玩笑。
一个周庄,一个吴越,传扬中国文化历史啊。
“呵呵,文化谈不上,就算笑话吧。”吴越一身白衣,又让我想到了某个人。
“你找我什么事啊?”林臣让服务员再拿一份碗筷。
“待会单独谈。”凑到他耳边。
周老夫子,端起一杯啤酒。
“沈童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像臣说的天生丽质啊,来,我敬你一杯!”他的一口腔子听着就好笑。
皮笑肉不笑地迎合他,“好,干杯。”
喝了一小口啤酒。
“林臣,你跟你朋友说我什么了?”我假笑。
“没有啊,都是夸你的呢。”林臣很好地配合我。
“嘿嘿嘿……”
席间觥筹交错,那个周庄和吴越,人如其名,林臣和他们相比,还算个正常人。
“找我什么事,说吧,你充当了一下我的女朋友,给足了我面子,还不知道怎么谢你呢。”
夏天的夜晚,繁星闪烁,站在香樟树下乘凉。送走了周庄,吴越,知了又在树上叫个不停。
“上次来找我,是为了帮柳明月,调查许颜,你那么高傲的一人儿,放下架子,陪我吃饭,还陪我演戏,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林臣坐在草坪上,一个人数星星。
“看你把我说的,我找你好像都是有目的的。”我心虚地踩了踩地上飘落的树叶。
他无动于衷,“说吧,什么事,我都会帮你的。”